女官歪了歪头:“我又不是她长御,凭什么?我的任务只是保证她的物质如故,保证她的性命,心情好坏,关我鸟事?”
“织机谁给的?”
女官抟手跪坐下来,在幕后拿着一柄小镜,双手沾满了鲜血似的红粉,一点一点往嘴唇上涂:“迁宫当天淑妃来看过她,下午就送来了,许是找淑妃要的吧。”
李妙微紧咬着牙,喉咙里怨毒地蹦出几个字:“何虞卿,这个毒妇!”
绝对的胆小必然伴随绝对的胆大。
原来是淑妃怕夜长梦多,顺水推舟答应了废氏的织机之求。
朱邪吾思这种心性纯洁的自然之女,一旦遭受巨大打击,热情不再后极易抑郁。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织布,或许要不了一年就自杀或郁郁而亡了。
淑妃把握了废氏这一性格,便生出催化杀人的心思。加速废氏死了最好,既不会落人口实,谁也无可指摘,反而会树起她好心满足愿望,帮姐妹的仁义贤惠形象。
即使有人怀疑是在递刀,但她一向善于装可怜,示人以弱,总是一副纯洁无害的样子。
到时演演戏,她也有把握骗过去。
不成也无所谓。
驱使她生出蛇蝎心肠的原因也简单。
历朝历代,不能嗣位的长子,几个有好下场?圣帝子嗣如许多,又对李政阳、李彘、李曲说、李寤式一票王都表现出了一定兴趣,最近更是引梁王同席听政,显示出栽培的意思。
一旦让某王根深蒂固,她母子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这种压力如影随形,让淑妃日夜心神不宁,思想渐渐倾向弄死一个算一个。圣帝给吴王压力给她压力在前,也就莫怪她生歹念在后。这宫廷之争,内庭杀气,是圣帝自己选贤的结果。
家国大义什么的,时代恶丧,非能君不能保社稷什么的,她是女人,管不了那多。怎么做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她就怎么干。哪怕有一天,是为此囚禁圣帝,杀了圣帝,在把握非常高的情况下,她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一试。
不过,李妙微只是本着最大恶意揣测何虞卿,并不知道其真实心理。
“你们先出去。”李妙微冷着脸对女官说道。
女官放下梳妆镜:“你无权命令我。赶紧姐妹情深吧,等圣帝到了,说不定你就得离场了,珍惜时间。”
“哼。”李妙微不再多言,拍着废氏的背,温言软语不住安慰。
…………
鱼藻宫,明光院。
圣帝坐在日光里的草地上:“李克用派你来的?”
郭崇韬站在十步外,神情略有局促:“是的,请修事君之礼。先前所为,乃是为奸贼蛊惑蒙骗,大王已将一应人等或贬或诛。未被处理的,也死在了关蒲诸战,受到了该有的惩罚,请网开一面。”
圣帝端着茶碗,木然地直视着郭崇韬:“对峙几个月不走,现在出事了,就想起我了,认我是天子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李克用如此负我?”
“没有,没有!”郭崇韬慌忙解释:“圣主未尝有负,而是大王以辅政自居,又有些墨守成规,以为有劝谏朝政的——”
“够了!”圣帝不耐烦的打断:“套话就收了。我明白告诉你,李克用不死,一切免谈。”
说完就要走人。
“陛下!”郭崇韬急了,跪地大叫:“大王知错了!不该趁虚背叛造反,阴蓄颠覆!看在两次靖难战争的功劳,看在贤妃的夫妻情分上,饶了他这回吧!”
“我们已非君臣,不要张口就是陛下。”圣帝望着匍匐在地上的郭崇韬,淡淡道:“你是使者,使命未达,难以交差,那我就把话给你讲明白。”
“李克用的功劳,先君与我已经用四镇节度使、陇西王、舅父、假三师、真三公回报了他。
如今圣唐正是最动荡的时候,国家困难重重,士族家眷往往饿死,我一顿饭,也就百姓家的水平。可他每每要这借那,朝廷都是咬牙拼凑。我李家,朝廷,对他,已经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