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着要起身,却因多日未进食双腿发软,跌坐在满地狼藉中。
杨明汐扑过去抱住她,触到她嶙峋的脊背时眼眶发酸。
记忆中那个总把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二嫂,此刻头发里结着草屑,粗布裙上补丁摞补丁,可怀里的孩子却干干净净,襁褓边角还绣着崭新的虎头
——那是万大丫怀着孕时就开始准备的。
“您受苦了。”杨明汐将脸埋进她颈间,闻到一股混杂着草药与汗渍的气息,“当日山匪。。。。。。”
“莫说!”万大丫突然捂住她的嘴,惊恐地望向门外。
直到陆锦棠带着暗卫确认四周安全,她才颤抖着松开手。
“那些人。。。。。。那些人说要斩草除根。。。。。。”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杨明汐的手背,“我不能让阿满出事,不能。。。。。。”
杨明汐这才注意到墙角那口塞满烂菜叶的破缸,窗棂上钉着参差不齐的木板。
原来这些日子,万大丫竟是这样带着孩子东躲西藏。
那日山匪血洗长山村的惨状突然在眼前浮现,她终于明白为何二嫂宁可扮成乞丐,也不愿冒险去京城
——她怕行踪败露,怕连累他们,更怕阿满落入虎口。
“二嫂,我来接你们回家。”杨明汐将玉佩塞进她掌心,那是陆锦棠特地命人打造的平安佩。
“家的宅子已经收拾好了,阿满该有个像样的摇篮。”
万大丫摩挲着温润的玉面,突然笑出声来。
这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震落了梁间积尘,笑着笑着又化作泪水,滴在阿满粉嫩的小脸上。
孩子咯咯地笑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万大丫垂落的发丝,咿咿呀呀地叫着。
陆锦棠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将披风轻轻披在杨明汐肩头。
他记得初见万大丫时,她正蹲在杨家后院教杨明汐绣花,见他来提亲,红着脸躲进厨房,却把他带来的点心硬塞给杨明汐,让她尝尝,婚后的生活便如点心一样甜蜜。
此刻看着这个面容憔悴却依然倔强的妇人,他终于明白,杨家五房为何当初一口定下了这个名声不怎么样的女人为二媳妇了。
回程的马车上,万大丫靠在杨明汐肩头小憩。
阿满吃饱奶后睡得香甜,小拳头还攥着杨明汐的衣襟。
车窗外,细雨渐歇,天边泛起瑰丽的晚霞,将远处的山峦染成琥珀色。
“阿棠,”杨明汐望着万大丫眼下的乌青,轻声道,“千荒山留下两个暗卫吧。”
陆锦棠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因劳作磨出的薄茧:“已经吩咐下去了。还有,长山村的护庄院该扩充三倍人手。”
他顿了顿,“往后,谁也不能再伤你们分毫。”
马车轱辘声中,杨明汐想起万大丫护着孩子时的眼神——那是比城墙更坚固的屏障,比刀剑更锋利的守护。
原来这世间最坚韧的力量,从来不是金戈铁马,而是一位母亲,用瘦弱的身躯,为孩子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