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曾经指点江山的少年已经没了,而自己也两鬓苍苍,老态龙钟。
指尖抚过镜中脸峡上的细纹,陆锦陌自嘲地笑了。
贤妃娘娘荣升太皇太后那日,新帝牵着太子妃陈氏的手昭告天下时,她就该明白,这九重宫阙里,有些东西终究会被岁月磨成齑粉。
"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议事。"宫女的通报打断思绪。
陆锦陌披上织金大氅,踩着琉璃瓦上的薄霜穿过长廊。
椒房殿内暖意融融,皇后慢条斯理地啜着茶,案头堆着各宫月例的折子:"母后来了,原本应是儿臣过去找您,哪成想儿臣这事接着事,实在抽不开身,再者儿臣实在年轻,到底是要您多费心。"
陆锦陌垂眸应是,余光瞥见案角放着的糖渍梅子——那是老皇上儿时最爱的零嘴。
记忆突然翻涌,那年她因偷吃御膳房糕点被罚跪,少年皇子顶着雷雨送来油纸包,梅子的酸甜混着他发间的湿意,至今仍萦绕舌尖。
待处理完六宫琐事,更鼓已敲过三更。
陆锦陌独自坐在未央宫前的汉白玉阶上,望着天上残月。
脚步声由远及近,熟悉的龙涎香裹着暖意将她笼罩。
"又在吹风?"皇帝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娘,明日带你去西苑看牡丹,可好?"
陆锦陌仰头望着他,烛火在他眉眼间投下温柔阴影,恍惚还是记忆里那个总爱闯祸的少年。
可她知道,他不再是会为她被欺负而出手教训别人的人了。
当他牵着陈氏的手走过丹陛,当他在朝堂上权衡各方势力,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简单的母子情分,还有……。
"陛下该去皇后宫里了。"她轻声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大氅上的金线蟠龙。
新帝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度灼人:"娘,有些事身不由己。。。。。。"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打更声。
陆锦陌抽回手,按了按新帝的手:"夜深了,我儿也终将长大,哀家就回宫了。"
转身时,大氅滑落在地,如同一幅褪色的旧梦。
回到寝殿,陆锦陌望着案上未拆封的家书。
母亲在信中絮叨着江南的雨,说老宅的梅树又开了。
她忽然想起那年离乡,母亲塞进行囊的,也是一包糖渍梅子。
窗外风起,吹灭了烛火。
黑暗中,陆锦陌蜷缩在空荡荡的旧龙榻上,听着更漏声数着心跳。
这后宫看似繁华,实则不过是金丝牢笼,锁住了年少的情谊,也锁住了自由的灵魂。
而她,终究要在这无尽的孤独中,守着记忆里的月光,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