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了,以后不会气你了。”邵勋说道。
诸葛文彪见他一脸诚恳的模样,微微低下头,轻叹一声。
邵勋抱着诸葛文彪,又用眼神示意石氏。
石氏身怀六甲,本不该来的,但登高望海之事一生就一次,她颇有兴趣,于是邵勋便让人将她和王银玲一路抬上来。
石氏被应氏、王氏搀扶着,见状说道:“浪奔浪涌,无有停歇。此潮汐涨落,岂非如人世之沉浮?建邺乌衣之巷,今则寻常巷陌。见此海之恒久,更觉尘世变迁如幻梦。前尘往事,大抵已随风而散。”
说这话时,她悄悄瞥了诸葛文彪一眼。
诸葛文彪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竟然想要流泪。
邵勋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人生苦短,不过数十春秋罢了,于此海实不足道,我会对你好的。”
诸葛文彪将脸埋在他怀中,轻轻抽泣。
邵勋抱着她,非常有耐心地在她耳边私语。
诸女身后还有一众女官。
诸葛文豹却没那么多“爱恨情仇”,此刻颇有些雀跃地低声说道:“此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之神女所居耶?其色青冥,与天一色;其声澎湃,如万壑松风。烟波浩渺,云霞明灭。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观!”
邵勋见怀里的诸葛文彪已不再哭泣了,情绪稳定了许多,便扭头笑道:“文豹,朕对你好不好?让你见到了海。”
诸葛文豹傻在了那里,这从何说起?
诸葛文彪则轻轻捶了一下邵勋,邵勋喜形于色,从对诸葛文豹的“下头男”,瞬间变成了对诸葛文彪的“舔狗”,道:“好了,依你。”
段氏带着她家一众女眷站得稍稍远了一些,见得邵勋和诸女互动,有些惊讶。
这个男人,曾经像急色鬼般趴到她身上,仿佛半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这会却又对这群江东亡国妇人这般关爱,真不知什么才是他的真面目。
邵勋也没放过她,笑问道:“弥娥,此海无垠,无有堤岸之限,无有路径之拘。观之,心神亦为之舒展,似有长风涤荡胸中尘埃。你有没有觉得——”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顿,见成功吸引了段氏的注意力,便道:“礼法纲常,竟如陆上之阡陌,于此浩瀚之前,何其狭隘也!”
王银玲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贼厮,为了拉女人下水,竟然说出这么一番歪理。
诸葛文彪也忍不住了,轻伸玉指,捂住了邵勋的嘴。
石氏看了儿媳一眼,诸葛文彪脸一红,又赶紧收回了手低头摆弄着裙边花纹。
山宜男挽住了邵勋的胳膊,又指向前方,道:“那就是温麻船屯送来的船?”
“正是。”邵勋说道:“走,下去看看。”
说罢,转过身去,朝山下而行。
山宜男、诸葛文彪一左一右,仿佛护法一般。
行经段氏身旁时,山宜男仔细打量一番段氏。
当年册封慕容廆为燕王,其实附带册封了慕容皝为王太子、段氏为太子妃,诏书还是她手拟的。
行至碣石山下时,邵勋发现随驾臣子竟然还准备了案几和笔墨纸砚,不由得哑然失笑。
朕非不能做诗,而是没有诗兴!
再者,做诗哪有逗弄这些女人有趣。
傍晚时分,单于府主簿糜凭带着一支人马,押着慕容皝等百余人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