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次闹过了头。
“你……你这是跟我过不去了是吧?”她咬牙,眼中又开始酝酿那熟悉的泪水。
“不是我跟你过不去。”赵爱民嗓音一沉,“是你太过分了。我帮你是情分,你蹬鼻子上脸就是自找的。”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连风都像屏住了呼吸。贾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望着赵爱民那张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爱民冷眼瞧了她一会儿,转身回屋,从墙角搬出那堆还没劈好的劈柴,一捆一捆地搬到院口:“你不是说要柴火?我给你扛过去。之后,这事到此为止,再闹,我不奉陪。”
贾张氏坐在地上,脸色青白交错,嘴唇抖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拽了下棉袄的袖子,撇过脸去。
晨光从四合院西北角斜斜地洒下来,天虽放亮了,可云层还压得低,阴沉沉地吊着一脸寒气。北风轻轻从巷口钻进来,卷着细尘,扑打在窗台上,像一只探头探脑的老猫。整个院子沉着、冷着,却又酝酿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
赵爱民扛着最后一捆劈柴,脚步不紧不慢,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他的棉袄被汗水濡湿了后背,额角也有了薄薄的湿气,但他没停,甚至没有喘一口长气。他低着头,目光紧盯着前方,像是怕一抬头会看见什么污秽的东西似的。
他来到贾张氏门口,把柴火在那木制的楼梯上垒成一排,一捆挨着一捆,不多不少,整整三捆。柴火边缘还沾着院子角落的泥土,略显湿润,木屑刮了他一手的刺痛,他也只是用袖子粗粗抹了一把。
放好后,他站直身子,盯着那一排柴火,沉默了几秒。楼梯不高,不过三阶,可是那柴火紧靠在门口台阶正中间,占了几乎整个上楼的通道。如果人出门没看清脚下,这堆柴火足够绊得人狗吃屎。
他没多想,只轻轻一哼:“也罢,眼睛长在脸上,谁走路不看脚下,自个儿的事儿。”说罢转身回自己屋,推门“砰”地一声关上。
而就在他坐到炕沿上准备倒水喝时,外头猛然响起一声刺耳至极的惨叫——
“哎呀哟我的命哟——!”
伴随的是一连串沉重的滚落声,“咚!咚咚!咚——啪!”似乎还有个木盆被踩翻的声音,清脆刺耳。赵爱民的手顿了一下,杯口还未碰到嘴边,水面轻轻荡起了涟漪。
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放下杯子,静静地听着外头逐渐高涨的哭嚎声。
“赵——爱——民——!你这歹毒的瘪犊子——你谋我命啊——”
果不其然,贾张氏出门时没看脚下,一脚踩在了那堆柴火边上,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像一口袋霉面那样直直地滚下了三阶木梯,肩膀先着地,接着屁股磕在台阶角,最后脑袋“咚”一声磕在自家门口那块洗衣石上。
虽没出血,却疼得她眼冒金星、嘴里直飙脏话,脑子里都嗡成了一片。
她半坐半躺在地上,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摁着额头,那身旧棉袄也给磕得半挂在身上,狼狈不堪,连屋里的猫都从窗台跳下,吓得往院角跑去。
她的叫喊越来越高亢,声音穿透了整片早晨尚未彻底苏醒的四合院。
赵爱民终于推门而出,慢慢踱到她面前,眉头紧锁,眼神却波澜不惊,语气更是平淡如常:“贾大娘,你这是怎么了?昨儿刚摔了,今儿又来一遭?”
“你少给我装蒜!”贾张氏气得声音都劈了,“你这人是个心黑的!你是故意的!你把柴火堆我门口,存心让我摔的!”
“你这话说得倒轻巧。”赵爱民站在那,双手负在身后,眼里掠过一丝冷意,“那柴火是你让我送的,你说你冻着了、腿疼了,我好心送来,没放屋里是不敢进你屋。难不成我还得跪着把柴一根一根送你炕边?”
“你、你这个混账!你早就盼着我摔第二回!你这柴火摆的位置就是陷阱!”她咬着牙,一张脸因怒气而涨成了猪肝色。
赵爱民微微一笑,声音低得像秋夜的风:“你这腿,要是真再摔坏了,我可不负责。再说了,人走路不看脚下,怪得了别人吗?你年纪大了不是错,可年纪大了不长心眼,那就是自己找的。”
“你、你还敢顶嘴!”贾张氏眼珠子都红了,像要喷出火来,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又险些跌倒,“你给我等着,赵爱民,我跟你没完!你害我两回,我腿要是有个好歹,我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赔?”赵爱民一挑眉,“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次上门讹我了?你当四合院的邻居们眼睛是摆设?你要真想闹,我奉陪到底。但别怪我话说在前头,今儿这摔,我看着了,是你自己拧着脚出门不看路,一头扎下来的。若你真觉得我害你,那就找人评理。”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户已经打开窗户偷偷探头张望的邻居们悄然后退了些,生怕被卷进这场狗血风波。而赵爱民的气场,却在这一瞬变得如山般沉稳,压得贾张氏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躺在地上,捂着屁股,心里又气又恼,却偏偏连个站得住脚的理由都找不到。她明明记得自己急着出门洗脸,一脚跨出门槛,连个眼神都没往下瞧,下一瞬就是天旋地转。
但她怎会在众人面前承认,是她自己粗心?
那就是认输,那就是服软。
她不能软。不能输。
于是她嗓子一扬,再次使出那招老一套的杀手锏:“赵爱民你别装正经人!你心里最歹毒了!你这柴火不是普通柴,是你精心摆的陷阱!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哎呀我这命苦哟——”
然而这一回,四合院里没人应声。
甚至连原本最喜欢搅和热闹的三大妈,也只是掀起窗帘一点缝,看看没什么新鲜内容,便放下帘子重新煮起豆腐汤。
赵爱民没有再理她,而是转身回屋,门“砰”地一声合上,像在那不动声色地说一句:贾张氏,你这套戏码,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