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从那张舒适的躺椅上站起身!
动作决绝,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薄纱寝衣如流云般垂落,在柔光中泛起朦胧的光泽。
这一瞬间,她身上爆发出一种背水一战、与城共存亡的凛然气魄!
那份属于绝代佳人的柔弱被彻底压下,显露出深藏于骨髓的刚烈与狠厉!
这气势如此之盛,竟让这宽敞奢华的内殿都显得逼仄压抑了几分。
“传本宫的话!”杨玉瑶的声音清越而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清晰地回荡在殿宇之中,“告诉魏建东将军,本宫就在这‘玉宸殿’中,寸步不移!”
“本宫倒要亲眼看看,那些被贪欲蒙了心、被猪油糊了眼的畜生,有没有那个命,踏进我天工之城一步!”
“让他放手施为,不必有丝毫顾忌!本宫信他魏建东的忠勇,更信我儿裴徽的眼光和这铁打的城池!告诉将士们,他们的主母,与他们同在!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丫丫被夫人此刻展现出的、如同凤凰涅盘般的刚烈气魄彻底震慑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位艳绝人寰、此刻却如同女战神般凛然傲立的夫人,心中的恐慌和绝望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热血和与有荣焉的激动。
她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用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哽咽,却充满了力量:“是!夫人!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传话!一字不漏地告诉魏将军和将士们!”
说完,丫丫如同来时一般,像一阵坚定的风,转身快步冲出内殿,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砰。”
沉重的殿门被丫丫从外面小心地合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声响。
偌大的宫殿,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寂静所笼罩。
只有角落那台“冰鉴”内部精巧的机关,还在发出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嗡……”的运转声,持续不断地输送着清凉,维持着殿内这方寸之地的“恒春”。
柔和的晨光依旧透过巨大的琉璃窗洒下,光斑在地毯上缓慢移动。
名贵的熏香依旧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果香依旧清甜。
然而,这宁静,却沉重得如同铅块。
暖融的香氛再也无法带来丝毫的放松,反而像一层华丽的裹尸布,覆盖在无形的杀机之上。
杨玉瑶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那面巨大的琉璃镜前。
镜面清晰无比地映照出她绝世独立的身影——倾城的容颜,玲珑的身段,薄纱下的脆弱,以及,那双眼中燃烧着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
殿外,那隐隐传来的、被厚重宫墙和山体阻隔了大半却依然能感受到的沉闷战鼓声和模糊的喊杀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她残酷的现实。
恐惧,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在她心底最深处吐着信子。
但此刻,那份对儿子裴徽近乎信仰般的绝对信任,以及她骨血里流淌的骄傲与刚烈,如同最坚固的堡垒和最炽热的熔炉,将这份恐惧牢牢地压制、封锁、煅烧!
最终,恐惧被淬炼成了一种冰冷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一种守护者的无畏!
她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镜中自己光滑却紧绷的脸颊。
眼神深邃如万丈寒潭,倒映着镜中影像,也倒映着这座寄托了儿子全部心血与期望的城池。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如同刻下血誓般地说道:“徽儿,娘信你。信你的智谋,信你的力量,信你绝不会让娘失望。”
“这座城,是你亲手打造的堡垒,是娘的骄傲。娘就在这儿,替你守着它。寸土不让,一步不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重,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铁与血,“谁敢来犯,觊觎此城,觊觎你娘……便让他们用肮脏的血,一寸一寸地,染红我天工之城这钢铁的城墙!让他们用尸骸,铺满这城外的荒野!娘等着,看你如何……碾碎他们!”
镜中的美人,艳光依旧夺目,足以令星辰失色。
然而,那眼神却已彻底化为淬火万次的寒铁,冰冷、坚硬、锐利、坚定,再无半分动摇!
殿外,叛军的号角陡然变得凄厉高昂,如同野兽的咆哮,撞在厚重的宫墙上,激起沉闷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