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女儿,”里陶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爱”,浑浊的绿眼盯着炎珠空洞的眸子,“睡够了?该给母亲烧制新傀儡了。”
她枯瘦的手指指向石窟角落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巨大野兽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惨白的光。
“骨头,要淘洗干净,磨得细细的……火候,要恰到好处……烧出来的骨瓷,才够结实,够听话……”
她喋喋不休地吩咐着,仿佛在教导一个刚入门的学徒,而不是命令一个刚刚从死亡深渊被强行拉回的“女儿”。
焱珠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同样覆盖着细腻瓷釉、指甲如同天目曜变般深邃的手。
指尖传来白骨冰冷的触感。
没有抗拒,没有疑问,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以及灵魂深处被强行缝合后残留的、无法言说的空洞和冰冷。
她默默地捡起那件染血的唐衣,动作机械地套在自己新生的躯体上。
布料摩擦着光滑冰冷的瓷肌,带来一种怪异的触感。
然后,她走向那堆白骨,开始了她作为“焱珠”的第一个任务。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
时间在里陶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巢穴里,失去了流动的意义。
焱珠捧着一大筐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还滴淌着污秽血水的森森白骨,走向石窟外不远处的一条浑浊小河。
河水带着山间特有的凉意,冲刷着河床里灰黑色的卵石。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如她空洞的胸腔。
她蹲在河边,将筐里的白骨倒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被染成淡淡的粉红色。
她伸出那双覆盖着细腻瓷釉的手,开始机械地搓洗、揉捏着这些属于不同生命的残骸。
指骨、肋骨、碎裂的颅骨……在她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剔去残留的筋膜,磨平尖锐的棱角,如同处理最普通的陶土。
琥珀色的琉璃眼珠里,映着浑浊的河水和惨白的骨头,没有任何波澜。
里陶的命令就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烧制傀儡,供母亲驱使。
至于这些骨头从何而来,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那会触及她灵魂深处某个被强行缝合、却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
河水冰冷刺骨,却无法让她新生的陶瓷之躯感到丝毫寒意。
只有一种沉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麻木和空洞。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如同最粘稠的毒瘴,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的山林中弥漫开来。
铅灰色的天空似乎更加阴沉了,连河水的流动声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所冻结。
鸟鸣虫嘶瞬间死寂。
焱珠搓洗骨头的动作猛地一僵。
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强大掠食者锁定的、源自本能的僵直。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暗红色的瘴气如同活物般翻涌着,从林间的阴影里流淌而出,所过之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凋零。
一个身影从这致命的瘴气中心缓缓步出。
他披着一件华贵得不合时宜的纯白狒狒裘,皮毛光洁如雪,与周围污秽的环境形成刺目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