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像是习惯了她的沉默,自顾自地推着行李车往前走。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袖T恤,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当他抬手推开一扇玻璃门时,袖口向上滑开,露出了一截手腕内侧的皮肤。
那里有一片新添的刺青。
不是字母,不是图腾,而是一幅画。准确来说,是一个分镜。
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两个模糊的人影,男人背对着画面,女人的脸上淌着泪。背景是破碎的星辰。构图、笔触、光影……每一个细节,都熟悉到让她血液发冷。
是她的画。
是她画册里,《星尘》的最后一幕。男女主角彻底决裂的场景。
顾沉在安检口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他还用这种方式,把她的作品,变成了另一个男人皮肤上的记号。
“你的文身。”她开口,声音干涩。
“这个?”皮特饶有兴致地卷起袖子,完整地展示给她看,“酷吧?刚纹的。一个叫《星尘》的故事,我觉得这幕最有张力。”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炫耀一个新买的玩具。
苏晚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你在哪里看到的?”
“一个朋友给的。”皮特把袖子放下来,轻描淡写地说,“他说原作是个天才,可惜就是太心软,故事的内核不够狠。”
朋友。
除了顾沉,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还说,”皮特按下了电梯按钮,看着数字缓缓跳动,“这个故事,他投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金属墙壁反射出两人模糊的影子。
“什么意思?”苏晚问。
“意思就是,恭喜你,苏小姐。”皮特把行李箱推进电梯,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你的作品,被顾教授买断了。从现在起,《星尘》的所有版权,都属于他。”
他说的是“顾教授”。
那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的谜团。
“所以,我来这里,不是留学。”苏晚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来给他当枪手。”
“‘枪手’这个词太难听了。”皮特耸了耸肩,“教授更喜欢称之为‘定向培养’。他为你提供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平台,而你,只需要把《星尘》完成。一个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公平?”苏晚几乎要笑出声,“他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的意见重要吗?”皮特直白地反问,“苏晚,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从你上那架飞机开始,你就没有选择权了。”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她最痛的地方。
是,她没有选择权。那些照片,就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顾沉用最不堪的方式,剥夺了她所有的尊严和反抗的权利。
可她没有想到,他连她最后的精神寄托——她的画,她的故事,都不肯放过。
他要的不是流放她,而是彻底的、完全的,将她这个人,连同她的才华和灵魂,都一并吞噬。
“他凭什么?”她低声问,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就凭他姓顾。”皮特的回答简单粗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光是姓氏,就已经是‘凭什么’的答案了。”
电梯到达停车场。门再次打开。
外面的空气闷热。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不远处。
“你的学校、课程、导师,教授都安排好了。”皮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你的任务很简单,两年之内,完成《星尘》的全部剧本和分镜。成品,要让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