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池中热气氤氲升腾,雾蒙蒙的笼罩了一方,月亮当口,洒下一层银辉。水波荡漾,温热的水浸入四肢百骸,泡得浑身绵软。
苟纭章仰头半靠在曲形的池边,闭着眼,舒服得快要睡着了。她动了动,趁着还有意识,从池中站起身,拢起湿漉漉的长发,披了长衫,光着脚从滑溜溜的玉石地板走过。
宁芬见她起身,快步走来,在她耳边低语,“郡主,方才殿上弹奏的乐师不知何时进了您的房间,我们让他离开他也不肯,说是要见您一面。”
苟纭章一听,困意全无,瞬间清醒了。
她沉思片刻,穿齐了衣裳,在后腰揣了一把匕首,这才慢悠悠地往房间走去。
房门是打开的,宁芳正站在门外守着,屋内灯火明亮,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端正地坐在桌旁,见到门口有人影而至,他抬起头望去。
只见女子一身素洁,身上带着温润的水汽的味道,没有金玉叠翠,华服李冠,反倒更显出纯粹干净的美。
她的目光冷静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大威压。
严竹站起身,朝她行了一礼:“在下严竹,深夜冒昧打扰郡主,还望郡主恕罪。”
苟纭章站在门槛外,静静地瞧着他,问:“你是什么人?”
严竹抬起头看她,“在下是一个乐师。”
见对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苟纭章冷笑一声,没什么兴致听他继续打哑谜。
“既没有诚意,识相的,就自已滚出去,或者,我把你的头拧断扔出去,自已选。”
严竹僵住了,显然没料到她这么果决干脆,脸色微变,垂下眸,退一步道:“在下前来,是有一些往事想要告诉郡主,关于十四年前的一场变故……不知郡主是否有兴趣与在下单独谈一谈。”
十四年前的变故——是那场疫病吗?
苟纭章脸色倏然冷了下去,她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你是什么人?”她又问。
“请郡主相信,在下只是一个乐师,此番亦是受人之托来传话。”严竹回道。
“受人之托,谁?”苟纭章眯起眼睛,带着质疑的态度审视他。
“很抱歉,虽然我也很想给郡主答疑解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严竹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有人让我告诉郡主,那场变故是阴谋,而不是天灾。”
苟纭章紧盯着他的神情,试图从中看出什么破绽,严竹被她看得如芒在背,微微低下头去。
“郡主若相信,我就往下说,郡主若不相信,我就立即离开。”
“既然说都说了,还装什么神秘。”苟纭章嗤了一声,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坐下,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道,“我困了,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严竹抿了抿唇,开口道:“我给郡主讲个故事吧。十五年前,京都自北边来了一个怪人,这怪人浑身衣衫褴褛,双目猩红、手脚僵硬肿胀发紫,舌唇皆白、行若僵尸。”
听到此处,苟纭章脸色愈发阴沉,手指不自觉地掐紧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