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纭章穿戴端庄,盘高发髻,面敷胭脂,手腕戴上皇后娘娘赏赐的翡翠手镯,穿着一身庄重贵气的浮光绿裳,步履款款,摆出了正品王妃的谱。
见到她的时候,甫姑姑眼前一亮,有些惊讶,忍不住道:“没想到一段日子不见,王妃比之前稳重多了。”
苟纭章嘴角上扬,含笑道:“都是甫姑姑指导有方。”
跟着甫姑姑坐马车进宫,一路步行至昭宁宫,苟纭章始终没有问一个问题,也绝口不提萧觉声,端庄本分得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就在她以为要见到皇后娘娘时,甫姑姑却领她往偏殿去。
进了门,只见太子萧闻礼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一身黄袍肃穆,手持端杯盏浅呷一口,听到脚步声,正抬眸看来。
苟纭章敛眉正色走上前,屈膝行礼,“臣……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萧闻礼将茶盏放在桌上,杯盏与杯盖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幽长的目光随之落在她身上,无形中带着威迫的气势。
“孤倒是有好一阵子不见你了,这段日子在谨王府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吧?”
说是寒暄,更像是高高在上的询问。
苟纭章回道:“谢太子殿下关怀,一切皆好。”
萧闻礼“嗯”了一声,朝她摆摆手,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道:“坐吧,今日请你入宫,是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苟纭章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在他下首落座,笑道:“殿下尽管吩咐。”
太子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随口说的话,没人敢不竖起耳朵听,所以他没有拐弯抹角,看了苟纭章一眼,直接开口。
“昨日,觉声为了你顶撞父皇,怎么都不同意娶叶小姐。孤希望你能去劝一劝他,不要与父皇作对,这对谁都不好。”
苟纭章一挑眉,满脸怀疑,“他说,他是为了我?”
“不错。”萧闻礼面不改色,拇指轻轻摩挲另一只手上的玉戒,继续从容道,“他说,你不愿意让他娶叶小姐,他也不想破坏彼此的夫妻感情,所以才不肯另娶。”
听他口中所说的,毫无担当的萧觉声,苟纭章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生气。
她很平静地说:“他不会这么说的,我也从来没有阻挠过他。”
萧闻礼倍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沉吟一瞬,忽然追问:“那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不知道。”苟纭章轻握手指,反问道,“他怎么说?”
萧闻礼微微眯眼,想起了昨夜在御书房外听见的话。
“叶将军和叶夫人为国捐躯不假,父皇以为儿臣应该、也必须敬重和厚待叶小姐,那儿臣敢问父皇,裕王就不是战死沙场吗?为什么父皇不站在宁瑶郡主的立场上考虑?她就应该被辜负吗?她就应该得不到尊重和维护吗?儿臣就应该厚此薄彼,就应该弃我的新婚妻子于不顾吗?!”
“放肆,你……你简直放肆!”
父皇被气得火冒三丈,御书房里传来杯盏碎裂的刺耳,和很响亮的巴掌声。
“父皇……您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愿意。”
想到这里,萧闻礼叹了一口气,对她道:“叶小姐到底是一个弱女子,觉声娶她,不过是王府里多一个人罢了,她是侧妃,你是正妃,她碍不了你什么,何苦不给她一个活路呢?”
苟纭章失笑,太子殿下俨然是把她当萧觉声劝了,可不愿意的人是萧觉声,劝她管什么用呢?
他们这些做父母兄弟的都说不动他,难道她就能说得动了?
真是高看她了。
这些话她在心中腹诽,面上还是挂着恭敬,懂事贤惠地点头,“殿下说的话,我记在心里了,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向萧闻礼告辞从偏殿出来,甫姑姑暗暗看了她几眼,见她面色平静,这才又带她往昭宁宫正殿去见言后。
言后瞧见她,满目愧疚,叹息几次,亲近地拉着她的手轻抚。
“章儿,母后知道,这件事情委屈你了。觉声惹出这样的事情,若不给叶家一个说法,实在是说不过去。”
苟纭章垂眸,看着言后年过四十依旧洁白柔润的手,没由来地想起,如果娘亲活到这个岁数,双手定然已经粗糙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