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兼谢过谨王,在他旁边落座,二人倒像是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机。从桌上的美食谈到江东的风土人情,聊到上古神话,又聊到京都的繁荣,二人之间其乐融融,俨然把苟纭章排除在外。
场边罗绣生香,美人垂首拨弄琴弦,轻歌曼舞,琴声柔和婉转,恰似拨泉击石,雨落空山。
苟纭章一句话也插不上,她不乐意跟面前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聊天,更不想听他们高谈阔论。
自顾自的喝酒吃菜,吃饱之后,饮尽杯中的今生醉,苟纭章借口去净手,直接起身离开席面,留下两个客人继续增进感情。
她一离开,萧觉声对范子兼的热情就瞬间骤降,看着面前的一碗梨花鲜汤,抬手示意道:“这份汤鲜美,滋养心肺,范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快尝尝。”
范子兼笑意含蓄,端起汤碗,浅尝了一口,赞道:“味道甘甜清爽,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萧觉声倒了一杯酒,又道:“此酒名曰今生醉,是京都比较有名的佳酿,常常能令人不醉不归,章儿很是喜欢,范公子不妨尝一尝。”
“是吗?”范子兼举起酒杯,细嗅酒香,手指微微收紧,后笑道,“郡主好烈酒,江东有一种酒叫作‘十年寿’,滋味醇厚浓烈,别具一格,正如同郡主的为人,从不为世俗所拘泥,也不为他人折腰。”
他仰头喝了一口今生醉,琢磨着口中琼浆,垂眸淡笑,别有意味地道:“但愿这酒,是真的合郡主的胃口。”
“范公子好像很了解本王的未婚妻。”萧觉声敛了笑意,“不如,说来与本王听听。”
空气有些微妙的气氛滋生。
被苟纭章留下来监听的沈娆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敢动,只默默地听着。
“谨王殿下想听,微臣定知无不言。”范子兼沉吟一声,放下酒杯,缓缓开口。
“郡主虽是一军主帅,又是江东的主心骨,但对我等这些臣子下属都十分宽厚,军中将士有谁缺吃少穿,家中遇事,郡主都会出手相帮。两年前,忽降雪灾,府库空虚,郡主自掏腰包赈灾……”
萧觉声垂下眸,长长的眼睫遮住眼中的情绪,没说话。
他知道,苟纭章一直是个嘴硬心软,外刚内柔的人。
十四岁那一年,白勒山秋猎,他与苟纭章比赛谁猎得猎物更多,比得太专注,脱离队伍,钻进了没有大军围护的深山老林里,树冠高大,遮天蔽日,进了林子他们很快就迷路了。
他们兜兜转转,四处寻找出路,意外碰到狼群,他的马受到惊吓,脱缰乱跑,生生将他从马背上甩下来。
狼群向他奔来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已要死了,要葬入狼口被群狼分食了。
苟纭章却手持长剑,向他奔去。
有一瞬间,他觉得苟纭章能给他一个痛快也好,省得他被狼活活咬死,再受痛苦折磨。
可是她没杀他,反而还为了救他,带着他纵马在林中躲避狼群追赶,虽然当时他是以一种很不优雅的姿势在马背上趴着,差点把胃里的苦水给颠出来了。
后来他们逃到了断崖边,狼群依旧紧追不舍,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们只能弃马跳崖——说跳崖其实也不是,他们顺着崖上的藤蔓爬到了峭壁上,在峭壁突出的一块石头上待了一宿。
那天夜里十分冷,冷到他们不能不靠在一起取暖,面对生死,根本顾不得什么礼节。
互相靠在一起,感受彼此身上的温度,望着夜空明亮的星辰的时候,萧觉声心中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感觉。
他问她,如果先饿死了,或冷死了,搜救的队伍还没找到他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