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闻言,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官家的深意。他躬身道:“陛下圣明!江南之事,关乎国本,臣以为,当双管齐下!一面,继续支持齐安、费鼎宋在江南严查,凡有实证者,绝不姑息!另一面,朝中亦当有所动作,对于那些可能与江南豪族有所牵连,甚至暗中为逆贼张目者,也当严加防范,甚至……先发制人!”
“李卿所言,正合朕意。”赵桓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张望手中那份尚未宣读的河北军情文书,“江南之事暂且如此。河北那边,陈过庭也送来了最新的军情。张望,念吧。”
张望躬身应是,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份盖着皇城司火漆印的文书,声音平稳地开始宣读:
“皇城司河北密探急报:岳飞将军已率神武右军主力,于三日前抵达真定府西南五十里下寨,并派出精骑四出,扬言奉陛下旨意,清剿河北叛逆,不日将兵临真定城下。受此震慑,原定于真定府举行的伪朝会盟,已有多路首鼠两端的所谓‘义军’首领托故不至,赵构伪朝内部人心惶惶,汪伯彦、黄潜善等人正极力弹压安抚,并加紧修缮真定府城防,似有困守之意。”
赵桓听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困守?螳臂当车罢了!
张望继续念道:“韩世忠将军与种师中将军所部,亦已按计划在太行山东麓井陉、常山一线大张旗鼓‘操演’,声势浩大,做出随时东出夹击真定府之态势。河北西路招讨安抚使马扩,已联络部分忠义之士,在磁州以北、真定以南区域,接连袭扰伪朝粮道及小股巡逻兵马,斩获颇丰,有效迟滞了杜充、汪伯彦部向真定府的集结速度。磁州宗泽将军,得朝廷钱粮军械之助,城防愈固,士气高昂,伪朝杜充部数次试探性攻城,皆无功而返。”
赵桓微微颔首,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看来布下的棋局,各路人马都已依令而动,初见成效。只是……
张望的声音一沉,带着一丝凝重:“皇城司密报另称,金人……金人似乎加大了对赵构伪朝的援助力度。有确切消息,三日前,有一支约千人的女真精骑,护送大批粮草及数百具新式军械,已秘密抵达大名府,交予赵构。据闻,领队者乃是完颜宗翰帐下悍将。完颜塞赫,金人此举,似是对我朝在河北的雷霆反制,做出的回应。”
赵桓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寒光一闪:“金狗亡我之心不死!竟然还在给那逆贼输血!完颜塞赫…哼,粘罕的爪牙,也敢在朕的河北张狂!”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缓缓踱了几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赵构呢?他得到金人援助后,有何动静?”赵桓的声音沉了下来。
张望继续念道:“回陛下,赵构在得到金人新一批援助后,似乎又有了些底气。他一面安抚各路叛将,许以高官厚禄,一面则命其‘兵部尚书’杜充,放弃围攻磁州,转而收缩兵力,固守大名府与真定府之间的战略要地,意图凭借金人援助,与我朝王师长期对峙。至于……至于皇城司针对其本人的‘计划’……”
张望的声音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官家,见其面色冰冷,才继续道:“陈指挥使密报,赵构如今防范极严,身边时刻有女真精锐护卫,兼之内线传递消息受阻,‘意外’之事……尚无十足把握,恐需更长时间谋划,以免打草惊蛇。”
赵桓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张望:“更长时间?!朕给他的时间还不够多吗?!一个逆贼,至今还在河北招摇!难道要等他真的在河北坐大,与金人内外勾结,再来祸乱中原吗?!”
一股暴戾之气从赵桓身上升腾而起,让李纲和张望皆是心头一凛,连忙躬身。
赵桓深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金人插手,赵构龟缩,确实给皇城司的行动增加了难度。
“传朕旨意!”赵桓的声音冰冷如铁。
“臣(奴婢)遵旨!”李纲和张望齐声应道。
“其一!”赵桓的目光首先落在李纲身上,“江南齐安、费鼎宋,功不可没!着吏部议功,从优从重封赏!告诉他们,江南财赋乃国之根基,让他们务必深挖彻查,凡有贪墨舞弊、阻挠新政者,无论牵扯到谁,一律严惩不贷!陆家勾连河北伪朝的账目,让费鼎宋立刻整理清楚,密送皇城司!朕要知道,还有谁在暗通那个逆贼!”
“臣遵旨!”李纲沉声应道。
“其二!”赵桓转向张望,实则是对陈过庭下令,“岳飞所部,既然已兵临真定府左近,那就再给他加把火!着岳飞以雷霆之势,攻打真定府外围一二处伪朝据点,务必打出声威,打出恐慌!让那些还在观望的河北叛逆看看,与朝廷为敌,是什么下场!同时,令韩世忠、种师中,配合岳飞行动,可适当向真定府方向做出压迫姿态,但不可轻易深入,以免被金人渔利!”
“奴婢遵旨,即刻传谕皇城司!”张望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