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爱女之情,令微臣感动。”趁着皇帝高兴,马屁赶紧送上。
皇帝笑呵呵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说到女儿红,朕倒想起了一桩趣事。”
隐隐嗅到八卦的味道,我竖起了耳朵。
皇帝道:“说起来,酉儿也是爱酒之人,若被她发现了好酒,不喝个干净,是决计不肯罢休的。记得是她八岁那一年,朕带着她拜访朕的老师。那时朕与老师只顾着商议国事,谁想一个不留意,酉儿竟将老师埋在地下的女儿红全数挖了出来,喝了个精光。”说到这里,皇帝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笑意:“老师当时虽未怪罪,但脸色已是难看之极。毕竟这些女儿红是他埋下为女儿将来出嫁之用,如今酉儿将酒喝个精光,确是不大吉利。咳,老师当时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不住要出言调戏,所以朕当时便道:若是老师家的小姐将来嫁不出去,朕便让酉儿负责,娶了她女儿。”皇帝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恶劣的笑容:“老师的脸当时便青了一片。老师平日在朝堂里号称风仪无双,几时有过这样难看的神色?”
糟糕,我也想笑了……不过嘲笑朝廷大员,会不会有罪啊?
皇帝感慨地叹息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酉儿也长大嫁人了,当真是逝者如斯啊……”
“陛下,公主殿下一定会幸福的。”我看出了皇帝的心思,轻声安慰道。
皇帝赞许地看我一眼,命人添上了酒杯碗筷。
“竹卿,且陪朕小酌。”这一回,是真心的了。
“谢陛下。”
“用完这顿饭,便该吃酉儿的喜酒了。”
本朝唯一的公主、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女儿、皇位的唯一继承人要大婚了!
文武百官、各国使节、民间富商……皆有贺礼送到,据说光是南方鲛民国,便送了数十斛的夜明珠,更不必说各种充满异国风情的珍贵礼物。
不晓得作为父亲的皇帝陛下有没有收礼收到手软,总之眼前这位天子两眼大放红光地阅览着礼单,从他眼中,仿佛可以看到无数座金山银山宝石山……
虽然很想提醒他不要在百官面前失态,但是作为一个具有专业素养的起居郎,我还是识趣地闭紧嘴,挥舞着特制的便于随身携带的笔杆子,将皇帝此刻的举止记录在案。
“臣弟见过皇兄。”前方传来硬邦邦的问候声,我从写得满满的起居注中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秦王爷铁青的大脸。
“哦,是皇弟啊。”皇帝看到秦王,笑得更加欢快,活像偷着腥的小狐狸:“酉儿就要出嫁了,皇弟一定也为朕的女儿感到高兴吧?”
秦王咬着牙,从紧闭的双唇间吐出两个字:“不错。”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嘴唇掀动,忠实地让我读出了他的悄悄话:“朕十八年前埋在你家院子里的酒,可送过来了?”
我看到秦王瞬间握紧了拳,仿佛随时可能将拳头送到皇帝俊美的脸上:“不劳皇兄操心。”
“皇弟办事,朕一向放心得紧。”皇帝哈哈一笑,袖袍一挥,便向装点得奢侈喜庆的主位走去。
我紧跟着皇帝的脚步,却听得身后传来那名大胡子武将慌乱的安慰声。
“王爷、王爷,息怒啊!今天是公主大喜的日子,可别气坏了身子。”
“王、王爷,您怎么吐血了?!”
听到如此惊悚的话,我忍不住回过头,只见秦王铁青的脸早已化作赤红,嘴角淌下的少许鲜血被他随手抹去:“无妨,吐血有益健康。”
真不愧是骁勇善战的王爷!我瞬间有了种膜拜的冲动:思维果真非同凡响!
找了个不近不远的距离站着,一面关注我家老板的举动,一面打量着东宫正殿:原本是公主用于处理朝政的所在,如今被装点得一派喜庆,到处是富丽堂皇的大红与金色,令人仿佛置身于洛阳富贵的牡丹海洋之中。
目光落在地下华丽的红地毯上,我不受控制地开始走神。
话说,方才秦王爷为何如此生气呢?莫非是因为皇帝说的那批酒?不过也是,皇帝陛下宁可把皇位传给女儿也不传给弟弟,还公然在弟弟家的院子里埋上女儿红示威,换了我也要抓狂。
不过秦王爷气量也恁地狭窄了,居然气到吐血……你看那顾相爷的脸色比王爷还难看,不也还没吐血么?
恍惚之中,金钟敲过三声,婚礼开始了。
8
间幕:寝殿 。。。
司徒酉静静地坐在装点成新房的寝宫中,听着远处正殿传来的,划过半个东宫的喧闹声,心中愈感不耐。
她是个习惯于掌握主动权的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任人摆布,无论是面对权倾朝野的丞相还是手握兵权的皇叔。
然而此刻,她却必须遵照皇家礼仪,一动不动地坐在这原本为她独有的寝殿里,等待她用铁球砸到的丈夫来分享她的半边床。
想到那个人,她少有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历代公主抛绣球招亲的宿命,哪怕她贵为一国储君。
那个被国史写在第一页的太祖皇帝不知基于什么心理定下了这条莫名其妙的规矩,在祸害了数百年间的公主后,这厄运终于降落在她身上。
不是很抗拒那个人,却也绝对谈不上喜欢。对她而言,驸马是可有可无的。作为一个雄心万丈,即将成为一国之君的女子,她绝不会为儿女私情所羁绊,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