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的。”江获屿似乎反应过来了,声音里混着无奈的笑意传过来。
他停了半秒,似乎趴到了床上,声音被棉被滤得软软的,“你在干嘛?”
温时溪朝旁边的衣服瞥了一眼,脱口而出,“准备洗洗睡了。”
他低低的笑声,让她刚才的回答变得有些暧昧,“你笑什么!”语气带着几分羞恼。
“那你洗完能不能打给我,”那熟悉的、带着点委屈的鼻音传来,“今天一整天都没说上什么话……”
温时溪将手机从耳边移开,看了一眼时间,12点29分,洗完澡好晚了。贝齿咬着下唇,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狡黠,嘴上“哦”了一声。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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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获屿翻了个身平躺着,两条小腿垂在床边。他将那张双人照发了朋友圈,带上了小蜜蜂emoji,仅温时溪可见,配文:【无人机烟花好看,你更好看。】
他将自已那一半画面换成了头像。手机贴在胸口,十指交错盖在上面,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意识开始混沌,眼皮变得格外沉。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他肩膀猛地一颤,像是被谁从背后推了一把,倏地惊醒。
他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眉头越拧越紧,突然冷笑一声,“耍我!”
指节敲了敲床面,将电话回拨过去,结果“嘟”声才响两下就被干脆利落地掐断。
他眯了眯眼睛,按住语音键,嗓音压得低低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大骗子!”
说完又觉得不够,拇指一按准备再补些什么时,温时溪发来一条语音,“可是我好困……”
他听完这条黏糊糊的语音,胸腔里那点横冲直撞的恼意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最后只回了一句低沉的:“那早点睡吧,晚安。”
江获屿认命般地将脑袋埋进枕头里,闷闷地笑了。明天再算账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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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周年庆虽有波折,但最终圆满完成,江获屿的招待也十分周到,董事会的几位成员无可挑剔,第二天早上就道别出发去了机场。
江庭枫提议在离开之际,一家人一起聚一次餐。江家别墅久违的热闹了一番。
前院花圃里的重瓣百合冰美人被正午的日光晒得脑袋低垂。江获屿拨弄着喷壶,“噗嗤噗嗤”的将百合打湿。
江庭柳的脚步从背后缓缓靠近,目光落在叶瓣上,水珠从点凝成片,最终不堪重负地坠落进泥土里。
江获屿将喷壶放回原位,“姑姑,我妈还是没有消息吗?”
这句话他以前经常问,但现在很少问了,反正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江获屿心里隐隐觉得姑姑知道母亲在哪,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他从来不追问,与其得到一些承受不了的真相,不如一直活在美好的想象里,至少在那儿,母亲永远是迫不得已才抛下他的。
可是姑姑今天给出了不一样的回答,“你知道吗?先仪其实不喜欢百合……”不像一句回应,更像是一声叹息。
江获屿僵在原地,日光烤得他脊背发凉。他从小就是听父亲这样的话长大的,“这片花圃是为你妈妈种的,她最喜欢冰美人了。”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不喜欢是什么意思?”
江庭柳静静地看着他,眼前这个高大、强壮的身躯,站在那就挡住了所有的光,可他脸上茫然、可怜的表情,又仿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躲在母亲的子宫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模样使她变得残忍,让她莫名想流泪。她痛恨这种与生俱来的母性,它让她心软,让她几乎脱口而出好友的下落。
这些年她好几次差点就成了叛徒,亲手将韦先仪推回那座围城之内。
风里吹来百合花香,她忽然想起韦先仪不喜欢这个味道,下颌线绷得很紧,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你爸爸是爱你妈妈的……只是用错了方式。”
江获屿的呼吸越来越重,热气一阵一阵扑出来,眼眶发烫,声音像被撕开的棉絮:“我怪他们……不过分吧?”
江庭柳踮起脚尖,手指陷进他蓬松的头发里。这个一米九几的身影在她掌心蜷缩,“怪吧,”喉咙涌起一股酸涩,“你是最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