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学子捧着空碗感慨,袖口还沾着未干的泥浆。
他话音未落,一粒米顺着下巴滚进衣襟,忙不迭用满是水泡的手去捻。
油灯下,那粒米像碎玉般滚落在靛蓝衣襟上,被他郑重其事地送入口中。
东首的长凳上,几个世家子弟正用筷子尖挑着饭粒。
"莫要学我等往日的纨绔样。
"
为首的少年扯下沾着菜汤的云纹腰带。
"今日插秧时,我分明看见老农的指甲缝里都是泥土——这饭粒,原是混着血汗的。
"
西屋传来碗勺磕碰声,原是最挑食的公子哥正就着咸菜喝粥。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摔倒时,老农弯腰将他扶起,粗糙的手掌布满裂口,指腹的老茧厚得像树皮。
"夫子说得对,"他喃喃自语,"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
"
窗外传来蛙鸣声,晚风掀起窗棂上褪色的窗纸。
不知谁家的孩童在唱: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
声音稚嫩却清晰,惊起栖在屋檐下的麻雀。
学子们相视而笑,掌心的水泡隐隐作痛,却觉得这疼痛里竟生出几分甘甜。
月上中天时,夫子提着灯笼走过庭院。
东厢房漏出一线微光,他凑近一看,只见少年们正借着月光补缀磨破的衣袖。
针脚歪歪扭扭,却将绽开的布帛缝得严严实实。
"明日还要插秧。
"有人轻声说,"这身衣裳,得再撑些时候。
"
晨鸡报晓时,学子们踩着露水走向田间。
经过晒谷场时,昨日换下的襕衫已晾成一片斑斓的云。
微风吹过,衣摆上未洗净的泥渍化作细碎的星子,与东方渐起的朝霞相映成趣。
他们足足在这个小山村,待了三日左右的时间。
可以说,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接下来路途当中,舟车劳顿,都已经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了。
平常的铺张浪费,经过这样的事之后,也非常自觉的有所改变。
徐夫子看到这一幕,当然是满意的不得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人教人不会,事教人,自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