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自己在录啊,喊晨晨帮你弄嘛。”
隔壁办公室的唐莉走进来,看王洁伸着脖子在电脑前较劲儿,就忍不住叨咕了一句。
“也不好天天喊这些小年轻帮着弄,自己学会录才行。我看以后医院要用电脑操作的地方还多,我们这些人不跟上形势咋行哟。”
“她们巴不得进办公室来坐一会儿呢。”
王洁不是那种喜欢使唤手下的性格,而且如果录入出了错,她也是要承担责任的。对于那些年轻小护士,她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眼下和唐莉挣这个没意义,想着对方过来应该有正事,便问:“有啥事?”
“我刚去总务那边签字,顺便帮你们科室的购物卡拿过来。”
“才过完年就又发?”
“那个搞万东的代理拿过来的,每个科室都有,一人一百,实习的没有哈。”
王洁接过那迭用橡皮筋扎起来的家乐福购物卡,顺手就放进了抽屉裏。虽然说这种事情在医院很常见,但明目张胆地放在桌上多少还是不合适。
见唐莉办完事还不走,王洁把头再次抬起,看着她。
两人目光一对,就知道对方有闲话要说。同龄的同事在一起说的无非也就是孩子、老公、公婆这些生活琐事。有时候是抱怨,有时候是炫耀。
“你今年还不准备给你们家让让转到育才吗?”
王洁以前最喜欢在办公室聊孩子的事,现在却不喜欢提了。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他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有啥办法。还好,他现在成绩是全年级第一,也不好勉强他。”
唐莉瘪了嘴,一幅不同意王洁想法的模样,“六中的第一,到了一中能不能排个前一百哦?你不能这么安于现状,而且六中那种学校,就算成绩再好,娃娃在裏面呆久了也毁了。校风太差了,你不会不晓得最近那个事吧?”
“啥事?”
“我的天,你居然不晓得。你对你们家让让还是多上点心,不要看他成绩好,就觉得啥都好。他们那个学校,啧啧,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上周,我们科接了一个急诊转来的流产。女生,才十六岁半,就是六中的。引产的时候肚子都五个多月大了……”
王洁抬着头,下唇微微抖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觉得陈知让是不可能会卷进这种事情的孩子,可是又很害怕,古来不是有那句话吗,近朱则赤,近墨者黑。孟母三迁,又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让孩子远离这种事吗。
唐莉从王洁失控的表情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正得意,就忽然听王洁问起了她老公调动工作的事。每个人都有痛脚,就像当初陈知让中考失利,虽然王洁说他是考语文那天拉肚子了,没写完作文。但是,实际情况如何还是被医院的人背后常常拿来嚼舌头,都说他是早恋耽误了。而唐莉老公调动工作的事也是如此,表面上说他是不想做外联了,才换的岗,但是谁都知道人往高处走,调动去了更低的职位,肯定有问题。王洁一提这个话题,立刻就在唐莉瞬间变色的脸上找回了场子。
下午下班,王洁觉得自己鬼上身了一般,十分焦躁,非得把陈知让的房间都检查一遍才能安心。
她推开儿子的卧室门,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出来,她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一如既往整洁的卧室更让她觉得失真。
陈知让从小就很爱干凈,和一般的男孩儿不一样,他像是有强迫癥一样,书架上的书本一定按高低排成一排,作业本也是大的放下面,小的放上面,黑色中性笔插在笔筒的右边,其他颜色和涂改笔插在左边。cd整整齐齐摆了两摞,一样高。桌面上有几个王洁看不出来是动物还是人的卡通小玩具,也是整整齐齐排在一条线上。
书桌下面有一个透明的收纳箱,裏面装的都是日本漫画,王洁先从这裏翻起。
她一本一本的快速翻看,但凡有一点儿看着不对劲的她都会停下来看看前后剧情。然而陈知让喜欢看的漫画几乎都是那种画风幼稚的热血漫,丁点儿恋爱的酸腐气息都没有。男生和女生在剧情裏连拉手都没有过。
好不容易清查完了一箱子漫画,王洁又把目标移到书桌的抽屉,四格抽屉一一拉开,除了一本上锁的日记本,其他都是学习材料、考试卷子,看起来特别正常。
可越是正常,王洁越是觉得不可能。
接下来半个小时她把书柜、床头柜、床底下、衣柜全部翻了一遍,累得满头大汗,却没有找出任何跟女生相关的东西。
坐在儿子的床上,抬头望着墻上贴的一些海报,看着海报边缘有些地方露出泛黄的痕迹,才恍然这个房子他们也住了十年了。王洁还记得当初陈耀辉刚当上生技科科长,有了资格买钢厂的福利房。但是他要把新房子给他爸妈住,王洁闹了好几次。最后陈耀辉父母也觉得不好意思,不但福利房的钱是他们自己出的,这个商品房他们也给了五万装修款。九几年城裏的商品房都还不怎么好,这一套现在也显得和陈厂长的身份不太般配了。陈耀辉前两年还考虑过买新房,现在搞了外头的女人,这件事也没再提过了。
想到自己婚姻裏的糟心事,王洁感觉一阵头晕,把目光从墻上陈旧的海报上移开了。
今天的行为多少有些迁怒。王洁心想,还好陈知让不会知道她做了什么。
嘆一口气,她站起来拍了拍床边凹陷的床单,准备结束这次发疯。
然而,前一秒她还在想应该尊重孩子的隐私,下一秒伴随着她拍床单,枕头一歪,夹层裏面露出一个熟悉又可疑的袋子角,她立刻推翻了所有理智的思考,抓狂地想着陈知让怎么也堕落了!果然不应该让他上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