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伟明道:“倒不是这个原因……我们买卖石头,不习惯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神指了指店外面的记者。
张潮笑道:“我们都是穿T恤,胳膊光溜溜的,不好‘袖里吞金’吧。”
钟伟明无奈地拿出一个计算器,先按了消音键,然后在上面按出了一个“300,000”的价格,向张潮展示了一下。
他这块石头品相虽然不错,但是个头太小了,属于能刻章的下限,而且是素石,既没有工艺加成,也不是什么传承有序的文物,所以这个价格还算是公允。
张潮按这个价格买了倒也不吃亏,田黄的价格一直是稳中有涨,哪怕后来老挝料涌入市场,也没有发生暴跌的情况。
何况张潮也不想卖,这块田黄他还另有用途。
不过买卖不砍价是不可能的,所以张潮一副十分惊诧的模样道:“不是‘一两田黄三两金’吗?这可不止1:3了。”然后按照亲妈教自己的菜市场砍价办法,啪啪啪按出一个让钟伟明看了想吐血的价格。
钟伟明看完,狠狠地摇了摇头,拿起来计算器又按了一个价格,并且说道:“一两田黄三两金,那都是清代的事了,几百年了,大佬!”
最后两人经过几轮拉锯,终于以略低于最初数字的价格成交了。张潮爽快地拿出信用卡付了款。
钟伟明看着POS机上转账成功的记录,他还有点恍恍惚惚,一笔几十万的生意就这么做成了?张潮不是来和他打擂台的吗,怎么还做上买卖了?
不过钱就是钱,既然已经落袋为安了,他也很麻利地拿出丝绢和一个精致的红木小盒,把这块田黄石给包好放在盒子里。
门外的记者又是一阵乱拍。张潮这个“内地作家首富”真不是讲假的,虽然不知道究竟多少钱成交的,但是他们估计怎么也不会少于20万,张潮付起款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好像去菜市场买了肉一样轻松。
而且刚刚两人的言语交锋也颇有玄机,钟伟明句句讲的是石头,张潮句句讲的不只是石头。
付完款的张潮,和还在恍恍惚惚的钟伟明道了个别,就一身轻松的走到店外,又把刚刚买到的田黄石在记者的镜头清晰地展示了一次。
立刻就有记者问道:“张先生,买这块田黄石你花了几多钱?”
张潮道:“既然钟老板说买石头要靠缘分,缘分是无价的。具体多少,恕我不能透露。不过我相信钟老板给的是一个好公道的价钱。”
记者又问道:“请问你来石头店买田黄,是向钟伟明先生求和吗?”
张潮笑道:“我是来买石头的。若是买石头就是求和,那钟老板的敌人就太多了。”
记者忍不住了,直接问道:“刚刚你在店里说很受启发,具体是什么启发呢?”
张潮道:“钟老板说寿山石离开了原本的矿洞,一路历经滚打,在外面天地的溪流中沉淀,才能称为名贵的田黄石,这让我想到了人的成长过程。”
记者急忙追问道:“你说是香港的学生,也应离开香港……”
张潮连忙摆手道:“不是,我说的是我自己。”
记者:“……”
张潮马上接着解释道:“我出生在福海,离燕京千里万里。如果我当初选择留在福海,而不是去燕京和那么多老师、同学、朋友,甚至是反对者去交流、碰撞,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而且,我能去燕京读大学,其实还要感谢香港。”
记者:“点解呢?”
张潮道:“大家可能都忘了,最早是香港的大学——特别是岭大的中文系——说要特招我,才牵动了国内大学的连锁反应。所以其实我当初不去燕京,也会来香港。
那如果我来香港的大学读书,不知道钟伟明先生会怎么评价我?是‘张潮背叛了大陆’,还是‘香港滋养了张潮’呢?”
说罢回头笑吟吟地看着钟伟明。
钟伟明本来是靠在店门口,想听听张潮说什么,没想到突然被cue到,问题还这么尖锐,顿时黑着一张脸道:“本店今日不再营业,大家请回。”
说罢也不管记者的反对,马上拉下了卷帘门,又把防盗门关死,气呼呼地坐回到红木大椅里,一句话不吭。今天虽然做成了几十万的生意,但是气也是受够了。
这时候角落的那个猥琐的年轻人才敢又坐到他的旁边,怯生生地道:“钟叔,张潮这样,谁也没想到啊,你别生自己的气。我们再想办法啦!”
钟伟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发现茶早就已经凉了。但是冰冷的茶水,也让他的脑袋清明了一些。突然间他望向那个一直在恭维自己的年轻人,冷冰冰地道:“我们,哪个我们?我和你,还是我和你们台湾的某些人?”
年轻人没想到钟伟明会突然将矛头对准自己,只能讪讪地道:“就是我自己,就是我自己。我来香港好多年了,已经是个香港人了。我都从香港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钟伟明哂笑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想一想,张潮讲的,也未必没有道理。”又对年轻人道:“你今天几悠闲来饮茶,不用返工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