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是不怕死的,但是他还带了我们,肯定没办法不管我们的死活!”
“真气人,没想到我们居然成了师傅的累赘!”
……
夕阳如火,慢慢烧到了天际。
雪夜他们嚼着身上最后的干粮,做着冲锋前的最后准备。
困兽之战,以一敌百,生死难卜。将士们开始在石壁里用木炭刻下最后的遗言,整个山谷里静静地,流露出绝望而空虚的情绪。
“天一黑,我就出发。”帝刹说。
雪夜在他身后冷笑:“不留个什么遗言?”
“遗言?呵呵,从十四岁上战场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年,我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遗言什么就免了吧!”
“你也没什么要和帝痕他们说的?”
“……帝痕是个出色的行者,我不担心他。”
雪夜再冷笑,行者?帝痕只是个行者,他在你心中就只是这个位子?
一个人该有多冷漠,才会这样?一个父亲,就算是要死,也没什么遗言留给儿子。
帝刹望着火一样的天边,像是在回顾自己的一生,终是动容道:“……雪夜,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答案可能会死不瞑目,你可不可以如实告诉我?”
雪夜惊愕地看着帝刹。他第一次发现帝刹简直就是帝痕的年老成熟版。以前他从没发现这一点。那是因为现在他坚硬如铁的面孔露出一丝人类的表情,所以看起来和帝痕居然这么肖似。
迎着帝刹期盼的目光,雪夜漠然地道:“你说。”
“那个厨子到底是谁?”
“嗯?”
“不用拐弯抹角。他和灵心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会有半句废话。
雪夜没有出声。
而他的无言却像是一声肯定回答。
帝刹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雪夜暗自垂下眼睛,不动如山。半晌,微弱地反驳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帝刹笑了,居然有些英雄末路的悲壮之美。
雪夜鲜少见他笑,居然也看得一愣。
帝刹的脸像是瞬间变得鲜活起来,道:“他是灵心的孩子吧?你也不需要瞒我,虽然我们在前方,但后方的消息一样也没有少……他能破灵心的结界进去见他,我已经很怀疑……现在他的样子变了许多,居然长得与灵心越来越雷同,这只有这一种解释——当时灵心的孩子被人调包了,现在这个才是当年那个孩子。”
雪夜观察起帝刹的表情,却发现他全无杀机。
帝刹自然知道雪夜的心思,道:“……当年的我,只不过太过嫉妒。嫉妒灵心居然喜欢上一个平凡的女人,还生下孩子,对那孩子百般宠爱,全然不记得我们当年的誓言,我们明明说好的,生下孩子只不过为了自己的职责,孩子们生下来便会作为下一代行者来培养,可他却舍不得,还带着那女人和孩子跑了,宁愿背弃我们,背弃自己的职责,我们为了断他的后路才变相害了那对母子,让她们坠下悬崖……没想到当年的婴孩阴差阳错没有死,已经长成了少年郎……雪夜,你放心,我不会动他。灵心已经自我沉睡,这是对我的最大惩罚。我不会一错再错……”
“你也是会认错的吗?”他还以为这个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认个错又有何难。”
“你一生犯的错又何止这一出?”雪夜的眼如寒冷。
“……雪夜,我对不起你们兄弟,更对不起你们父母。说这些可能迟了,只有到地狱才能洗清我的罪过……我若死了,替我好好照顾你师傅,还有那个孩子……”说完,帝刹骑上战马,头也不回地领兵而去。
帝刹之所以这样叮嘱,是因为知道雪夜的本事。他是当今最神奇的戒律牧,就算是他们全军覆没,他的水平也足可以自保,如果他愿意的话。
雪夜像凝固的雕像,看着前面斗志昂扬的圣骑士队伍,有些不相信他刚刚经历的。那个最恨的人,居然和他忏悔,还拜托他照顾灵心和烧饼!这是怎样荒唐的一个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