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被窗外的雪光唤醒的。天色是清透的灰蓝,雪还在不急不缓地下着,鹅毛般的雪片无声地覆盖着昨夜留下的所有痕迹。
早餐是热腾腾的现挤羊奶和煎得金黄的玉米饼,配着林姐自己腌的爽脆小菜。老王在吧台后磨咖啡豆,醇厚的香气弥漫开来。
“今天雪大,路不好走,你们要去哪?”林姐一边擦桌子一边问。
“就在附近林子里转转。”孟屿喝了口热羊奶,暖意直达胃底,“拍点雪景。”
“那可得穿严实点!”
林姐叮嘱,“帽子围巾手套,一样都不能少!老王,把咱那两副老雪套也找出来给他们!”
全副武装的两人,像两只臃肿但精神抖擞的熊,推开厚重的木门,一头扎进清冽的雪世界。
雪比想象中更深,一脚下去,直接没过了小腿肚。
雪套牢牢地绑在腿上,阻挡了积雪倒灌。四周白茫茫一片,高大的雪松如同披着白色铠甲的巨人,沉默地矗立着。
空气冷冽纯净,吸入肺腑,带着松针和冰雪特有的清甜。
“慢点。”孟屿走在前面,踩实雪窝,再回头伸手拉大力。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雪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大力把手放进他温暖的大手里,借力从深雪里拔出来,靴子踩在被他压实的地方,发出“嘎吱”的脆响。
她抬头,看着雪花簌簌落在孟屿的帽子和肩头,他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开。
“咔嚓。”
很轻的一声,是大力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她迅速收回手,假装在整理围巾。
孟屿回头,眉毛微挑:“又偷拍?”
“记录领路人的背影…数据采集需要。”大力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面盛着小小的狡黠。
孟屿失笑,也不拆穿,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跟紧了,别掉队,诸葛研究员。”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间跋涉。孟屿的目标很明确,他时不时拿出那张泛黄的纸片,对照着周围的山势和隐约可见的主峰轮廓。
“应该…是那个方向。”孟屿指着一条被厚雪覆盖、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缓坡。
大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被雪压弯的灌木丛和更密集的松林。她点点头,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了那台黑色的Lx5:“先拍几张环境样本。”
她开始认真拍照。拍被积雪压出优美弧线的枝桠,拍雪地上偶然发现的细小动物足迹,拍远处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如同水墨画般晕染开的山峦轮廓。
孟屿也不催她,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看她微微蹙眉调整焦距的专注侧脸,看她被冻得微红却依旧兴致勃勃的鼻尖。
“咔嚓。”
又是一声轻响。这次,孟屿清晰地看到镜头是对着自己的。
他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参照物比例尺’?”
大力放下相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他在雪林中长身玉立的侧影,背景是朦胧的雪峰和深色的松林剪影,雪花在他身前飘落,有种遗世独立的静谧感。
“嗯…模特状态稳定,构图参数达标。”她一本正经地评价,眼里却闪着光,“值得记录。”
孟屿低笑着摇头,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去她睫毛上沾着的一片雪花:“冷吗?”
“还好。”大力摇头,把相机递给他,“帮我拿着。”然后低头,开始笨拙地调整自己有些歪斜的毛线手套。
孟屿拿着相机,目光落在取景器上,忽然心念一动。他后退两步,单膝微微点地(雪太深,更像是半蹲),将相机放低,镜头微微上扬。
“大力,看这边。”他唤她。
大力刚调整好手套,闻声抬头。
“咔嚓!”
画面定格:她站在一片洁白的雪地里,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像雪地里绽放的一朵小花。
她微微歪着头,眼神带着询问,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冰晶。
背景是高大沉默的雪松林,雪花正从灰蓝色的天幕中纷纷扬扬地落下,模糊了天地的界限。整个画面纯净、空灵,带着一种不被打扰的安宁。
“拍得怎么样?”大力好奇地跑过来。
孟屿把屏幕转向她。大力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起来:“这张…好看。”
她小声说,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