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槐乃楚阙之父,他心底清楚,他那好儿子在谋划什么。这会儿正忐忑呢,冷不丁叫人点了名儿,只得道:“王上有所不知,我大秦之兵马,年愈长进。只是……军费银钱不足、征募辛苦,才、才……”
“才什么?你瞧瞧人家燕国。”
这老匹夫做爹不行,做王也窝囊。叫他这么一句抛出来,楚槐都没话可答。人家燕国有位顶顶好的王,还有满箱的金银珠玉,怎么不得比咱们强?
但他也没敢吭声。
秦厉急得头顶冒汗,又问:“那、那边境……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楚槐佯作困惑,反问道:“什么动静?臣不知王上所说何事。边境太平,并未有什么异常之事。”
秦厉心焦如焚:“太平?怎么能太平呢?”
——“怎么不能太平?”
那笑意张扬,反问的戏谑声音自殿外传来,惊得秦厉一个哆嗦,慌忙抬头去看。只见青年神采飞扬,赶路奔逐全无疲色,正是一身风姿威严而强悍。
“你——!你怎么……”
“我?我怎么了?父亲何以这样惊讶?难道父亲派去的人,没能杀了我?您心中纳罕不成?”秦诏笑眯眯地跨步进殿来:“哦,都尉官贡和,已都招了。我说父亲,您可真见外,我自想念您,急着回宫——您倒好,非得叫人杀了我。”
秦诏扬眸扫了一眼座下人臣,轻笑道:“哟,诸位都在呢!”
“秦诏给各位大人见礼。实在不好意思,本是家丑不可外扬,却叫诸位见了这样的荒唐事。奈何王侯家事,已是天下事。储君性命之虞,何须藏着掖着?”
秦诏?!
他怎么回来了?!
那模样实在威风,叫人不敢辨认,都吓得不轻。座下瞧见秦诏袍衣角落上还有血痕,便战战兢兢地开口,只问道:“三、三公子。您这、这是……”
“无妨,诸位不必怕。”秦诏扬声唤道:“符将军。”
符慎得令,踏进殿门来,抬手接了他手中滴答滴答淌着血的刀剑;而后便静立一旁,朝秦诏颔首。这是年轻的将军,头一次搅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也是头一次沉下双目来,静静瞧见诸臣议事的场所……
与他想象中,分外不同。
跟燕宫,没得比。太穷了,显得寒酸。
——他有瞬间的困惑,这样的王权,有啥好争的?还没他们符家阔气呢。
秦诏踏步登上高台,居高临下地俯身下去,两手摁在帝王座椅扶手之上,紧紧扣住。
人臣惊恐地抬眼,往上瞄。瞧见秦诏俯视,整个强悍的背景,几乎是罩在秦厉身上地,仿如可怖的豺狼将兔儿压在蹄下。
秦厉慌得手蜷紧,话音也颤抖:“混账!你、你想干什么?”
秦诏轻笑,反问:“我想干什么?不如先问问,您想干什么?我说父亲,您就这么想杀了我,好给那个小窝囊废铺路吗?——”
秦诏眯眼,神色危险起来,口气也显得微妙,“他有什么好?不也……”
“噗嗤”一声。
秦厉脸上溅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拿刀的手开始颤抖……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慌忙抽回来了。他往后倚靠了一下,可后脊顶住椅背,被秦诏夹在中间,退无可退,连嘴唇都发了白。
秦诏垂眸去看,瞧见自个儿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后知后觉地疼起来。
“……”
秦诏挑眉,一把薅住他:“你这老匹夫,果然歹毒!”
秦厉瞪着他,如惊弓之鸟:“你、你休想得逞!”
秦诏一把便将人薅起来,甩在地上,扬了扬下巴:“把人带走。”
符慎得令,命人迅速擒住秦厉,不顾老匹夫的怒骂之声,硬拖着他往外走。
殿内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殿外就涌进来一群披坚执锐的精兵猛将,提刀站在他们身后,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整个秦宫,已为五千亲军所接管。宫城外,是符慎并楚阙所养的军队,藏在各处,并混在边境之中。焉能有旁人说话的份儿?此刻,秦诏说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