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胜了,寡人没什么话说。”燕珩道:“若是杀了他……”
忽然,燕珩停顿住了,他不舍得杀了秦诏。
分明如今,秦诏像一只将死的蚂蚁,抬手轻轻捻一下,就会咽气。不,他甚至都不用动手,让他躺在那里自生自灭便是了。
可是他仍然灌他吃药,等着他好起来。
符定以为燕珩是担忧别的,便道:“咱们兵马就在城中,若您一声令下,秦军定无力相争。到那时,一切平定,我们只需宣称当日,是秦诏假借天子之名造反,史册将都城那一仗抹去……王上,不会有人知道,咱们输过。”
可燕珩沉默片刻,道:“寡人虽然不甘心,可秦诏有一句话说得却对。”
“是哪一句?”
“若是天下平定,百姓安居乐业,这天下,姓什么,又真的重要吗?”
符定愣了愣,他不信这是秦诏说出来的。
可燕珩看了他一眼,却道:“这是他还小的时候,寡人教他的道理。如今,你是想要寡人毁约,亲手杀了这个孩子吗?”
符定:“可王上,现如今躺在那里的人,是狼子野心的秦王,不是十一年前,您亲手养的那个孩子。”
燕珩没说话,仿佛疲倦似的,摆摆手,撵他走了。
符定才出殿门,迎面就遇上了符慎和楚阙朝这走来。
三人打了个照面,楚阙先说话:“司马大人,好久不见?您也来探望秦王、关心他不成?”
符定道:“我来给我们王上请安,并非去见秦王。”
“那就好。不过,往后,您还是少来才好。不然……若是秦王有什么事儿,我还想是您的嫌疑呢!”
符慎轻咳了两声,低下头去装傻,愣是没说话。
楚阙拿胳膊肘捣他:“‘右司马’怎么不说话?将军——?您害怕了不成?这话难道不是您说的吗?”
符慎咬牙:“哎哟,楚阙,你别……别这样说我爹。”他抬头,准备恕罪似的开口:“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
符定冷哼一声,没理会这俩毛头小子了,阔步走了。
符慎问楚阙:“诶,你真烦人,作甚要说出来?还右司马,你没看见我爹那脸色吗?马上便要吃人了。”
楚阙道:“就是让他知道咱们怀疑他,为了避嫌,司马大人再不来了才好,免得天天给燕王吹风。那位一狠心,伸手掐死咱们王上,都不知道。”
“不会的,我父亲和燕王,都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是什么人,我不敢保证。可是,秦王的翠玺诱人,这,我还是知道的。”楚阙说着,叹气:“要不是咱们王上离不了那位,我才不敢放心叫他们共处一室。”
“可是……”
楚阙没理他,领着人快步朝殿里去了。
如他们所乱猜的,燕珩想要伸手掐死人的狰狞面目并没有出现,那位正坐在案前,神色平静地饮茶,擎着一些册子细细地读。
那眉眼自有静气,不似俘虏,倒是像这里真正的主子。仿佛床榻上躺的那个,才是真正被困在行宫和王权之中的囚徒。
符慎并楚阙不敢不行礼:“叩见天子、太上王,叩见燕王。”
那一长串的称呼,都是秦诏提前封好了的,就算这位不是天子、缴了玺印不做燕王,那也是他们秦国的太上王。
“……”
燕珩眼皮都没抬儿,到底应了:“起来罢……”
楚阙问:“我们王上好些了吗?”
显然不是问的燕珩。听见这话,计玉忙引他向里走。德福则候在人身边,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方才又继续研墨……
符慎看了燕珩一眼,又恭敬道:“太上王,那臣……臣先、先……”
燕珩“嗯”了一声,也懒得搭理他似的。不过两个毛头小子,他与人计较什么?呵斥两句不忠不义,还是嫌他跟着秦诏打仗吗?
帝王心胸似海宽,并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