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静怡的确是有点喝多了,但是也没有特别多,更没有多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不过她看起来的确是醉了,醉得脚步虚浮,走路全是曲线玲珑前凸后翘的S形。
人没醉,但未必是在故意装醉。会喝酒的人总有一部分喜欢借酒撒风,他们其实没有喝醉,只是想要给自己创造一个能酣畅大笑和痛快流泪的理由而已。
朴静怡借着酒意一把抱住风尘仆仆赶来的夏耘也,迷迷瞪瞪地说了自己的爱慕之情什么什么的,夏耘也又愣又囧,但是又不好当场来个雷霆震怒把这个烂酒鬼给丢河里去,只好拖着她到她自己的宿舍里,又擦脸倒水地伺候了半天,等朴静怡看起来睡着了,才悄悄披上大衣离开。
朴静怡知道,夏耘也没回应自己的酒话,这不重要,夏耘也没有做出任何暧昧出格的举动,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夏耘也在晚上丢下了鄂美,跑到自己这边来了。
这已经很足够了。事情的进展比她想象得要顺利得多。
事情的确按照她的想象发展了,夏耘也满身酒气汗气地回到宿舍的时候,鄂美已经躺在床上装睡了。她其实没有睡着,但是她忽然之间觉得如果醒着也许会不知道该对夏耘也说什么。没人是半分脾气都没有的稻草人,没人是不会生气不会嫉妒的铁皮桶,情人间亲密到一半的时候,其中一个为了另外一个人——尤其还是个明显对她有爱慕之情的人——丢下自己的爱人跑出去,这样的待遇鄂美居然也忍下了……
可是忍下了不意味着毫不介怀,鄂美心里觉得不舒服不开心,却又不敢和夏耘也说。一来她觉得这样说出来会显得她太过斤斤计较不识大体,二来她也有点怄气似的不想喝夏耘也说——情人之间不该心有灵犀么?夏耘也怎么就猜不出她的心思……
鄂美一个人侧卧在床边,心里觉得很奇怪。相爱的人总觉得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能和另一半亲密无间地分享,可是事到临头却总是因为太过在乎而想得太多,终究那些在喉咙间滚过好几圈的字句还是悄悄消散了。
爱有时让人勇敢,也有时让人怯懦。
夏耘也怕吵醒鄂美,脱衣服的时候小心翼翼,鄂美听着身后慢慢的衣服摩擦的簌簌声,又觉得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鄂美?”夏耘也察觉她似乎是醒了,在身后戳了戳她的后腰。
话音刚落,窗外“咔嚓嚓嚓嚓”打了一串儿大雷,一秒两秒的工夫,瓢泼大雨就哗地浇了下来。
Lens和祝灵犀还剩几步就能逃回宿舍里了,可是有时候老天爷就是爱逗你玩儿,就像是玩超级玛丽玩到快要过关的时候突然发现只剩几秒钟的时间,怎么一边飞奔一边加速也来不及了,同理,这场秋末的冻雨下下来,程度是一点儿都不比盛夏的大雷雨差,也就是这么屁大的工夫,两个光鲜亮丽的女人眨眼被淋成了落汤鸡。
Lens抓过祝灵犀的手包一通乱翻,把钥匙揪出来三下五除二拧开门就冲了进去。客厅沙发上有条大毛毯,是她之前看电视的时候用来盖肚皮和腿的,此刻也刚好派上了用场,被咱梁小姐抓起来卷煎饼果子似的一下裹住俩。十月份的雨不比六月的,六月的时候多大的暴雨淋一场也就当洗澡降温解暑了,可十月的温度已经降到麦当劳可乐的温度,老百姓讲那叫冻雨,浇到身上都跟泡过冰碴子似的,身体稍微差点儿的人,淋过一场保准感冒。
梁恩斯一边抱着祝灵犀冰凉的胳膊搓搓搓,一边嘟囔着什么自己这叫活学活用摩擦生热。祝灵犀好笑,就梁大牌那点物理知识,早就丢到加勒比去了,水平顶多也就只能和初一小朋友划等号,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跟她说活学活用?= =
梁同学表示反驳,说自己没啥别的优点就是会活学活用,还大言不惭地搬出小时候的光荣事迹来说事:梁大牌小时候听说淋雨会感冒,所以为了逃课,她老人家从来不打伞,并且因为身体素质不咋地,导致每过九月份只要淋雨必定生病,那时候就能够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软软的小床上,爱看什么动画片看什么动画片!
祝灵犀无语:“你就不能活学活用到点好事上?”
梁同学义正言辞地一梗脖子:“逃课逃学逃班都是大大的好事!”
祝灵犀受不了她了,干脆把自己脚上的拖鞋往厨房那边一甩,顺势从沙发上站起来,白她一眼:“我鞋掉了,我去捡。”
梁恩斯气结,指着祝灵犀的鼻子大骂你丫就是想躲开我你丫使阴谋诡计你丫是天大的坏淫巴拉巴拉……
正说着,突然从夏耘也的屋子里窜出一个幽冥的白影……
白影嗖地拉开门,飞也似的跑出去之后又咣当砸上了门。
Lens愣住。祝灵犀同愣。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Lens冲夏耘也的房间努努嘴,祝灵犀会意,俩人敲敲门走进去了。
屋子里只有夏耘也一个人喘着重气呆坐在床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好像地板和她有神马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样。
不用说了,刚才那个白影就是鄂美,这俩人不知道闹啥别扭呢。
Lens顿时觉得自己肩负起了开导迷途羔羊的艰巨任务,她和祝灵犀可是资深闹别扭CP,解决这方面问题的经验简直丰富得可以称为泰斗级“砖家”了。梁砖家语重心长地排排夏耘也的肩膀:“孩子,你肿么了?”
夏耘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她知道鄂美为什么生气了,只是她觉得根本没有生气的必要,她不懂鄂美是怎么想的。不过是出于同事间的关心而去帮助了一下朴静怡,虽然朴静怡说喜欢她,可是她不喜欢她啊,鄂美在瞎吃醋什么?
情人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说不清楚,明明一个人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另一个人却当成致命伤一样紧抓不放。说不上谁对谁错,反正,让她们自己去闹吧。
夏耘也什么也没说,祝灵犀也觉得不该掺和别人家的事,可爱管闲事的梁大牌不一样啊,她可是有名的喜欢现学现卖活学活用的好学生啊——
“你不追啊?”梁同学是打定主意要搅合搅合这滩浑水了。
“用你管!”夏耘也心情不好,没心思和她斗嘴。
可是“管”字刚出口,Lens便眼疾手快地顺手摘下了她左耳上的铂金雕花镶钻耳坠——鄂美送的,花的是提前从苏小钱那儿赚来的银子——再一个漂亮的甩手,耳坠在空中优雅地飞了个弧,从窗口寻找自由去了。
夏耘也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惊怒交加地瞪着Lens。可惜人家梁大牌完全不怕,反而龇着牙露出一个极欠扁的丑丑的笑:“你耳坠掉了,出去捡一下吧。”
夏耘也半情愿半不情愿地跑出去“捡耳坠”了。Lens正得意,蓦然瞥见祝灵犀在一旁叉着手臂眯着眼睛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