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大实在的话,咱们这些人就算是要欺压百姓良善,也是与本地的富户豪强,僧侣世族为一体的,富公子也好,其背后的那些个两京贵人也好,其实跟咱们不是一起的,陈通判巴结宰相公子是图个前程,可咱们又是图什么呢?”
“去年太守这么一查,今年王小仙这么一闹,民愤已起,新君如何做事跟咱们关系不大,但是依我之见,这新太守不管是谁来上任,首要的事情都是要平息民愤,若是他陈通判赢了,王小仙斩了,哪怕是连元府君都流了,江宁本地的民愤不也要平的么?”
“那既然当官的全都没有错,账目也全都清晰,一个也处理不了,不收拾咱们这些人,如何给这汹汹民愤以交代呢?
所以武都头,你所求的,不过是差票去向王小仙去证明,你们所做下的恶事都是奉命行事,然后你再弃暗投明,带着弟兄们一块做些事情,以做日后清白罢了。”
所谓差票,其实就是衙役们办事之前领导给开的凭证,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逮捕证,搜查证之类的,有了这个东西,哪怕是他们切实参与到了欺压民众的这个具体事项之中,一句奉命行事,至少可以减轻九成的罪责。
“宋押司厉害,将我心中所想猜得一点不差,咱们整个江宁府上上下下,若论久于吏道,便是太守和别驾也只怕也是远不及你这老狐狸的,你猜得一点不错,那这个差票,你到底是给我们补,还是不补呢?”
宋押司笑道:“光是补上差票,武班头就满足了么?实不相瞒,我们刚刚也在谈论此事,你以为独你们这些个衙役,害怕民愤么?
再说你可别忘了,太守虽然免职,却依然是翰林学士,国之重臣,今天为了此事以砚台击头,我们难道就不怕么?新太守上来欲平民愤,光处置你们几个役,难道这民愤就能平得下去么?”
“这么说来,押司您也是想要弃暗投明,去投奔王小仙了?”
“王主簿为民请命,我等自当相随。”
“你这个老狐狸,一肚子鬼点子最多,你打算干什么呀?府里这十几年贱卖公田的事儿,哪件你没参与啊,这案子不管怎么查,你都是同犯,不管新官家是什么人,谁赢了你都得死啊。”
“那可不一定。我打算保他王小仙的命,行么?我打算保他王小仙活着,帮他天下扬名,让他,来给咱们江宁百姓,撑起一片青天,还咱们江宁百姓一条生路,我若是能为咱们江宁,为咱们整个江南保住他王小仙,我还用死么?”
“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元太守那么大的重臣彻查此案都栽了,他和王安石联手都不一定保得住王小仙,就你?”
“不是我,是咱们。”
“那不一样么?”
“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江宁府真正的权力,从来都是在咱们的手里,是咱们给了太守,给了别驾,甚至是给了朝廷错觉,让他们误以为权力是在他们的手里罢了
有些事,京城来的大臣做不了,就连包青天来了江宁府也做不了,但只要咱们齐心,天,也未尝不能给它翻下来。那你说咱们以前,听命行事,犯下的那点罪责,那还不是……”
“那就是毛毛雨啊,押司,不,哥哥,我的好哥哥,计从何来?”
“还差最后一步。”
“哪一步。”
“要看他王小仙怎么走,看他是不是真的胆大包天,为民请命,如果是,此计就可以走了,听闻明日他要去溧阳县清查田亩,明日,你我乔装,且跟去看看,明日,我应该就能够看得清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