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些鬼子的手段吗?”
“他们比那些来瞻春园“玩儿”的客人,要残忍无数倍,他们就是一群畜生!他们会把你当做牲口……”
可就在这时,紫鹃只是嗤笑一声。
她幽幽的看着玉墨。
“怎么,在瞻春园,我们就不是牲口了?”
“金陵这座自古就诱陷了无数江南美女、把她们变成青楼绝代的古城,很少生产丑陋的窑姐。”
“穷苦人家长得好看的姑娘,自古只有两个去处,一是戏园,一是妓馆。”
“就算死在了那帮鬼子的舰船上又怎么样呢?我只是个娼妓,我命贱……”
可紫鹃的话音未落。
玉墨的声音已经撕裂。
“可我不觉得你命贱!”
“娼妓怎么了?娼妓的命就不是命?”
“凭什么女学生的命就高贵,娼妓的命就低贱。”
“我不觉得,我从来都不觉得……”
“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
“我想让你们都活下去!他娘的!怎么就不能都活下去……”
紫鹃怔怔的站在原地,她望着玉墨,原本冷冽的眼神,忽然柔和。
她的嘴角勾起,带起笑容。
“玉墨……你知道吗?”
“我一直嫉妒你!”
“在你来瞻春园之前,我才是园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在你来之前,我因为脾气差,也会挨客人打,但他们不敢打我的脸,因为打坏了我的脸,妈妈会和他们不依不饶,缠着他们,让他们加钱!”
“但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客人们就算扇我巴掌,妈妈也不管了。”
“因为园子里,有更漂亮的姑娘。”
“你真是漂亮。”
“大概你自己都忘了,你二十岁生日那天,洋人领事馆的领事过来给你过生日。”
“你说着一口流利的洋文,靠在瞻春园大门的门框旁,嘴里叼着一支香烟。细细的眼线在眼尾微微上挑,眉眼垂下,长长的睫毛像密密的小刷子,刷的人心心痒痒的,柔若春水,酒红的唇,像浸润了红酒的芬芳,想让人醉在里面,同色系的蔻丹,纤长的指,食指上一枚酒红宝石戒指,条形的。婀娜的身子裹在花团锦簇的旗袍里,虎纹领子的大衣,蓬松又规整的卷发,活脱脱香烟盒儿上跳下来的。”
“我当时恨你恨得牙痒痒,心里却又在想,这女人怎地生的这么好看,她要不是被她的继父卖进瞻春园,不知该活得多么多姿多彩!这样风姿卓绝的女人,怎么就成了娼妓?”
“玉墨……你真是个好女人!”
“但是你真的可以让这船上的人都活下去吗?”
“你若是真有这通天本事,又为什么,眼泪像珠子似的,落个不停!”
玉墨的眼泪无声地滚落。
她死死咬着嘴唇,血珠渗出来,和泪水混在一起,滴在甲板上。她的肩膀颤抖着,手指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不想哭,可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下来。
紫鹃柔和的望着她,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