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亲眼在这个世界,看见金陵城的同胞活下来!我不甘心。”
“我不想金陵城的同胞,被鬼子随意的砍下头颅,我不想金陵城的像茉莉花一样的女学生,落到鬼子手里,遭受如地狱般的噩梦……我不想让金陵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娘惨死,最后刺刀,也扎入他们的胸膛……我得让不愿离开金陵的同胞,离开金陵,我得让绝望的同胞知道,最后的胜利属于我们……”
“我的计划,才完成了第一步。”
“我还不能死!”
“爬。”
“必须爬。”
“爬到岸边去……”
“之前跟老黄约定好的。”
“雷区被成功引爆后,他会来芦苇荡接我们!”
“去芦苇荡!”
林彦用刺刀扎进地面,拖着身体一寸寸往前挪。腐烂的松针黏在伤口上,每移动一寸都像在刀尖上打滚。他的指甲抠进泥土,指缝里塞满枯叶和虫卵。有只蚂蚁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血痂里迷了路。
他隐约间,远处传来江水拍岸的声音。
“老黄……”
那个总是叼着旱烟袋的老船夫,此刻应该正蹲在芦苇荡里等他们。林彦仿佛能看见他皱巴巴的脸被烟锅照亮的样子,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了鱼腥和烟草的味道。
林彦的嘴唇干裂出血,声音细如蚊蚋。
"回金陵……回金陵去……"
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土上,喘息声越来越重。有液体流进眼睛,不知是血还是汗。
月光下的树影开始扭曲,变成张牙舞爪的鬼魅。他听见许成才在耳边大笑,听见小燕京用稚嫩的声音喊"杀敌",听见张铁柱的东北腔在风雪中回荡。
幻觉越来越清晰。
林彦看见自己站在金陵城的废墟上,满城都是哭嚎的百姓。鬼子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而他的手里空空如也。
"不……"
他猛地摇头,这个动作让脖颈的伤口再度崩裂。温热的血顺着锁骨流进衣领,反倒让他清醒了些。
继续爬。
五米。
十米。
江风越来越清晰,带着水腥气的风钻进鼻腔。林彦的指尖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是水!一小滩积水映着破碎的月光,里面浮着他扭曲的倒影。
那张脸已经看不出人形。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右眼布满血丝。干涸的血块像面具般糊在脸上,嘴唇裂开几道口子,露出里面沾血的牙齿。
"哈……"
他居然笑了。
笑声牵动肺部的伤,咳出一口血沫。
距离江岸还有三百米。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三百米,对现在的他来说比三千里还远。左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右腿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林彦突然想起自己在某本书上看见过的——人在濒死的时候,会看见最想见的东西。
此刻他眼前浮现的却是金陵城的街道。清晨的豆浆摊冒着热气,穿蓝布衫的姑娘挎着菜篮走过青石板路,茶馆里传出评弹的弦音。卖麦芽糖的小贩敲着铁片,叮叮当当的声音惊飞屋檐下的麻雀。
这些他从未见过的景象,此刻却清晰得令人心碎。
"不能……睡……"
他狠狠掐进大腿的伤口,疼痛像闪电般窜过脊椎。借着这短暂的清醒,他解下绑腿布,死死扎住肩膀的动脉。布条很快被血浸透,但涌出的速度确实慢了。
继续。
肘部磨破了,露出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