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主角出什么差错的系统着急忙慌反馈问题去了,陈逐有些诧异,意识到这个天地使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心下多少有些失望,但没有显于面上。
陈逐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自他提出询问之后便没再有动静的帝王,发现对方已然阖上了双眼。
那双冷冽易使人感到胁迫的眸子闭上了,鬓角散落的乌发浓于暗夜,松松挽着半数头发的发簪略歪斜,威严的气势便淡去。
大病初愈本不该沐浴,但是众人皆知皇帝喜洁,无法制止的情况下,为防止帝王受凉,将屋内的窗纱全都遮蔽了。室内昏暗,更漏滴答作响,烛火在精美的宫灯里朦胧,连带着帝王的身躯也在光中若隐若现。
陈逐暗暗打量了几眼,心中若有所思,然后猝不及防地被顾昭瑾睁开的眼睛看了个正着。
“爱卿在想什么?”皇帝说。
陈逐淡定自若地和他对视,手中继续按揉,力道松弛有度,特意学习过的手法带来舒适的感受,将跟随着顾昭瑾一同苏醒的病痛缓解几分。
一边揉捏一边语气诚恳道:“臣有感于陛下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为国事殚精竭虑,竟至龙体劳伤,百感交集,终归于竭股肱之力,为陛下分忧之愿。”
又是一番诚心诚意的话语。
无需思考,信手拈来。
顾昭瑾看着陈逐微蹙着眉,一心想要为他分忧似的模样,伸手覆上对方的手背,很轻地拍了拍,似笑非笑道:“爱卿,分忧的机会近在眼前啊。”
回味着自己宣告忠心的话语,并深觉满意的太傅顿住了。
贴在陈逐手背上的那双手比之常人细腻许多,就连执笔部位的茧都比别人薄一点,便显得更加温软。
此时湿漉漉地抵在他的手背上,很轻地摩挲了一下,手背绷起青筋被人以掌心按压擦过的感觉很微妙,像是檐下新燕掠水,微澜乍起。
“咚——”有水珠顺着交叠的掌间凝聚,从湿冷变得潮。热,顺着两人贴着的腕骨滑落,滴入热池,泛起涟漪。
陈逐的心口像是被这动静惊扰了一般,很轻地跳了一下,同时也立刻反应过来,帝王说的是先前他在寝殿里敲打他们几位臣子时说的话语。
——迎太傅入宫为妃。
这种听起来就极为荒唐的帝王气话,陈逐一直没往心里去,此时同样如此。
但是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低垂眉眼,用一种很深的目光凝望着帝王,再稍稍配上一点挣扎与无奈,最终郑重道:“若陛下执意,又有何不可。”
反正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肯定会有朝臣出来制止,他又何必做那个出头鸟惹皇帝不快,使自己和对方离了心。
在心中盘算得很明白的陈逐信誓旦旦。
他相信那些古板的同僚们有实力让在气头上的皇帝收回成命,到时候舍命陪君子顺从皇帝的自己,与极力制止帝王决定的同僚一对比,高下立判,那不就要收获恩宠了么。
心里想着重新赢得圣眷的好事,陈逐的态度更坚定几分,微微抬头,试探着将自己的眉心贴在帝王的鬓角处,语气柔和:“不论陛下有何谋算,臣都愿效犬马之劳。”
气氛安静了片刻,宣誓完忠心的太傅等着皇帝的嘉奖,熟料对方的反应与他所预料的似乎并不太相同。
难辨喜怒,只用一种很淡很轻的目光看他,而后倏地笑了笑,攥着陈逐的手指力道极大,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指痕。
说实话,其实没什么感觉,尽管皇帝年轻时习过武艺,但后来病弱了,力量便大不如前。
因此对于陈逐来说,心痛远远大于手痛。
他心痛于自己说了这么一通,甚至表露出愿意牺牲自己入宫的意愿,都没能哄得皇帝高高兴兴地似从前一般给他大肆嘉赏,甚至似乎还对他更冷漠了一点。
陈逐立刻找补,从桌案上又抽过来一张布巾,打算故技重施继续给皇帝擦身子。
然而,顾昭瑾抽出手,将布巾接过来,在陈逐伸手下探的时候推开了他:“剩下的朕自己来,爱卿且退下吧。”
苦思冥想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陈逐心里的念头纷纷扰扰,猛地拦住了顾昭瑾的手臂,大力之下直接把人扯下了一个台阶,跌坐在自己怀里,腰背相叠的姿势使得双方都愣了一下。
陈逐的大脑开始飞快运转,思考要怎么让皇帝回心转意。
他和柯道远的联手竟有这么使皇帝忌惮?又或者皇帝当真喜洁到难以忍受任何女子的亲近,所以对提出选妃的罪魁祸首们如此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