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瑾静静听着,听到对方离去的脚步声,唇畔的自嘲还未消隐。
谁知,下一秒,陈逐就杀了个回马枪。
在一众内侍喊着“放肆”之中,扬着笑,携着一身木芙蓉的香气闯进了御书房,把站在门后的帝王直直扑倒,差点让顾昭瑾摔个眼冒金星。
好在太傅眼疾手快地护了一下,皇帝人没伤到,倒是手腕磕在地面上,落了点青紫。等兵荒马乱过后,帝王被太医诊了脉,涂了药,这才看向罪魁祸首,问他求见所为何事。
胸前揣了一束应该是宫里偷折的木芙蓉,笑得有些散漫的太傅这才说:“想念御膳房的珍馐了。”
“炖盅、酱菜、鹿肉、海鱼、鸭禽、糕点……”这人一点不见外地报菜名,眼巴巴地瞧着倚坐在软榻上的帝王,仿佛笃信对方会满足他的愿望。
顾昭瑾被那目光一晃,差点应了下来。
却在开口前,冷不丁想起密探禀报陈逐昨夜进了妾室的院子,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出来的消息,冷冷地扬起眉梢,嗓音像含了碎冰:“放肆,太傅将朕这皇宫当成了自家的后院不成?”
陈逐愣住,似是在掌握权势以后不耐烦哄着皇帝了,干脆利落地反唇相讥。
两人互相冷语讥讽,句句戳心,不欢而散,隐约决裂。
陈逐气怒离去,柳常给他送茶水润喉消气,顾昭瑾拒了,让对方送来清酒。
而后,玉扳指轻磕酒杯,砸过地面的扳指再经不起这样的碰撞,“叮咚”一声,碎玉落入酒水,明明灭灭地浮不起完整的形状。
然后……
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陈逐遇刺身死,这年深秋,宫里的木芙蓉再也没有开过。
……
“陛下?”
陈逐等了半天,眼见皇帝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搭理人,挠了挠他的掌心,力道轻巧,像是戏弄。
顾昭瑾终于回过神来,半晌才说道:“近来喜欢赏玩扳指罢了。”
喜欢赏玩扳指?以前可没有这种嗜好。
陈逐眼眸微眨,轻笑一声:“陛下若是喜欢,我给换一枚暖玉做的,如何?”
帝王似乎觉得不如何,没有搭理他,又去望窗外的花了。
不过这次没有先前那种仿佛要融于深秋的感觉,只是单纯地看着,像是在发呆。
这种模样对于顾昭瑾来说很难得,陈逐没再惊扰他,手中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按着,直至一炷香过后,柳常身后跟着端了现熬的药粥的御厨。
他们将冒着热气的瓷碗放在桌上,扑鼻的药香味传来。
陈逐看了一眼,辨认出其中的白及、阿胶、天麻、川芎等几味药材,软糯的糯米锁住了药香,熬至粘稠的红枣裹着亮晶晶的糖浆,看起来鲜甜可口。
“好,赏。”他随口说着。
柳常笑眯眯地领着不断谢恩的御厨出去了。
等屋门合上,看着陈逐自然地将药膳端到了自己面前,执起瓷勺翻搅散去热气的动作,顾昭瑾神情淡淡,意味不明地说道:“朕竟不知爱卿的威风何时如此之盛了。”
被他阴阳了一番的太傅神情不变,反而还笑着觑了他一眼,腕间红绳垂坠的玉珠在碗的边缘磕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搅弄着热腾腾的糯米粥,热气氤氲着陈逐的眉眼:“陛下莫不是忘了,您金口玉言说的要封我为贵妃。”
经过早朝一议,这件事早已传遍了宫内宫外,别说本就伶俐懂得讨巧的御膳房御厨,怕是檐上铜兽,檐下雀鸟都知道大雍朝的皇帝陛下终于要开后宫了,迎的还不是寻常女子,而是个前朝重臣。
“眼下您还寻臣进宫一同用膳,他们自然是已经把我当成了半个主子。”陈逐说着,碰了碰碗壁确认温度,将散了点热气的粥推到帝王面前。
顾昭瑾看他一眼,眼神带着点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