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角门已经被辛符打开,潜火军是杀进去的,拦都拦不住。
他们倒不用怎么救火,晚香园都烧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只往大房里去。
蒋家的男丁都在衙门里同裴侍讲周旋着,女眷急着逃命,见一批一批的潜火军进了库房,三下五除二就灭了火,摆出抄家的架势一箱箱往外抬那些在火光里显得更璀璨的金银。
大房的主母终于预感不妙,可为时已晚。
晚香园一场大火,什么都被查得干干净净,蒋伯谊的年俸同库房里的财宝是对不上号的,许多珍宝贡品本不是他这个品级能有的。
但这一项还需的时间清算,需得核对俸禄印簿和朝廷赏赐,以及查验田宅契税凭证。
裴侍讲扣下蒋家人的缘故是因为蒋姣死了,她是淹死的,身上的衣物还有火灼的痕迹,应该是被烧得受不了,所以跳进池子里想把火弄灭,但却再也没挣扎起来。
她是宗室之妻,这案子地方上还办不了,得呈递给大理寺办,因裴侍讲是巡抚,所以可以代办。
郑家来过礼的主事嬷嬷以及谢家预备着来给蒋三娘下聘的管事其实都已经到江宁了,只是这几日颇有些风声鹤唳,所以郑、谢两家人迟迟没有登门。
这一夜见蒋家居然着火了,这两家的人一个乘小轿,一个疾跑急急忙忙赶过来瞧情况。
郑家的嬷嬷和谢家的管事都是经了些年岁的老人,见官兵救了火之后又围府,心想着,‘要命的事情现在才开始呢!’
郑嬷嬷知道余甘子尚在热孝就议亲,本就遮掩,而谢管事更不敢去招惹那些官兵,所以两人都掩在不远处一左一右的两条巷子里。
他们没有确切的消息不敢走,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口子可以问。
忽然,一匹青色马儿驮着两个人从蒋家的重重围裹中跃了出来。
谢家的管事忙壮着胆子拦了拦,马儿警惕地停在他面前。
御马的是个极漂亮的姑娘,身上拢着件漆黑的披风,将她一张有些凌乱的面孔都衬得如玉如珠。
在背后揽着她的反是个男儿,看得出身架高大,只微微拘着,这姑娘几乎是被含在他怀里头,马缰绳是由姑娘拽着,可他的手又包在那姑娘的手上一并御马,看起来十分亲密却并不狎昵。
管事有些看不懂,只打量着,那男儿抬眸睨过来时,他倒跌了一步,真是好浓好利的一双眉眼,两人竟还都只是少年。
“两位可知这蒋家出了什么事?能否告知一二?”谢管家只见两人目光审视,只得又掩口轻声道:“我家公子同这家行三的姑娘有亲,故此一问。”
“原是谢提举的人。”余甘子的声音还有些发哑,但听得出娇婉的韵致,她笑了一声,道:“你要恭喜你家公子,至少还没过门,也算逃过一劫。”
谢管事听她居然能准确称呼自家少爷的官职,小心翼翼问:“不知姑娘是这府上的什么人?”
余甘子没有回答,转而看向另一条巷弄里缓步走出的妇人。
主事嬷嬷看着余甘子的脸蛋,又瞧了瞧同她亲密相拥的辛符,板着脸道:“你该不是蒋家行四的姑娘吧?”
“你问我,你又是谁?”余甘子道。
那嬷嬷亮出永泰郡主的名头来,余甘子默了片刻,忽然粲然一笑,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道:“那我也答你,我是。”
谢家人仓皇而去,郑嬷嬷愕然地瞪着余甘子。
余甘子能言能语真是大为松快,在月下长出了一口气,又偏头看了辛符一眼。
辛符正靠在她肩头上,一眼摄住想要出言辱骂的郑嬷嬷,盯着她愤然离去,然后转眸看余甘子,对她俏皮轻眨眼。
马蹄清脆,载着两人一并没入这明亮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