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娴问的其实就是南大有的事,南榕林回泰兴时满身的伤,连坐都坐不住,除了那一道差点割喉的刀伤外,南燕雪还打了他周身各处穴位,郑郎中解不开,只能施针开方,缓了这么些日子才好了一点点。
但那夜的事余甘子并不知情,还是摇头。
林娴想一想作罢,干脆就依着南榕山的意思含糊过去,反正南榕林已经被打了,干脆就推到他身上,当做平了账。求个面上太平,别跟南燕雪撕破脸就行。
她凑近了悄声对余甘子道:“你娘的意思是想你同将军多亲近,但四娘要知道,你同外祖父外祖母才是一家子,将军只是隔房的姨母,虽有权势,但也离心。你在她跟前要讨喜些,她同她亲娘一样*口硬心软,跟前又没个贴心人伺候着,你一旦入了这种人的眼,她什么好的都愿意给你,要让她最喜欢你,知不知?”
余甘子像是听了个鬼故事,身上一阵阵发冷颤。
她不想再看林娴这张脸了,于是就把眼望向别处,但又瞧见那两个所谓的‘荣福’、‘荣慧’。
她们跟福姐姐、慧姐姐根本一点也不像,余甘子真的很想问一问林娴,知不知荣福、荣慧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把死人的名字给活人,她们又不是一模一样的物件。
“你娘的嫁妆,是不是你带走了?”林娴突地问,余甘子一转回视线就被盯住了,她心头砰砰跳,但只沉默着露出一个惶惑的眼神。
林娴扯开一个笑,又道:“那些田产铺面多在江宁府一带,你是拿捏不住的,哎,恬儿又只生养了你一个,嫁妆本该留四成在蒋家给你,余下悉数拿回。只蒋家僧多粥少的,待你爹续娶,又生了子女,只怕你将来分到也不多,你娘的嫁妆还不是从我手里出去的?如今也由外祖母替你收着,来日待你出嫁,统统交付给你。”
这一番话入情入理,真是替余甘子做尽了打算。
可余甘子没点头,只是仔仔细细地看林娴,娘死后外祖母应当是余甘子最能倚靠的人,但南静恬都靠不住林娴,余甘子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将来寄托在她身上?
余甘子提笔,林娴目光追随。
‘蒋家欺……
‘辱’字还没有写完,林娴将她的笔头摁住,用力划向那句话,纸上只留一条张牙舞爪的墨痕。
余甘子淌下泪来,看着林娴。
“你娘亲是怎么教你的?这般不知廉耻的胡话也敢写下来!”林娴恼怒而无理地训斥着余甘子。
余甘子颤抖着,心一阵阵痛,但又莫名快意。
那所谓不知廉耻的事,余甘子不愿意提,南静恬其实更不愿意,她们本来要把这件事嚼碎了咽进肚子里的,但南榕山和林娴一句句驳南静恬,把蒋盈海的卑劣说成人之常情,将她的苦楚说是历来如此。
蒋家的污秽他们看不见,只看见权势和富贵。
那件事是他们非要从南静恬肚肠里碾出来的,可听了却是一副错愕羞恼的样子。
“酒后失态而已,到底不曾伤了四娘。”
“这事你们当下没拿住,日后再提只会伤了自己!”
“莫要再说了!”
南静恬的心在那夜已经死了,吊着一口气全为了余甘子,她说自己可以回蒋家做蒋盈海的夫人,只希望他们能把余甘子留在身边养育。
南榕山原本答应了的,但又想起蒋盈海又说余甘子模样出挑,蒋家对她另有一番打算,容不得妇人短视毁了她的前程。
先前余甘子还能说话时,家中长辈夸赞她品貌俱佳,将来即便不能入宫,做个亲王妃也不是不可能。
后来余甘子被吓成了哑巴,隔房的姐姐特前来‘宽慰’她,道:“凭妹妹这脸蛋,就算口不能言也能有个好去处,只是上不得台面些。”
余甘子伸手摸向被划掉的那句话,又点了点自己的眼皮,看着林娴。
林娴根本没想着解释自己怎么忽然就认字了,反而蹙眉叹气道:“外祖母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凡事要争要抢,你怎么就不能化危为机呢?天赐给你的好模样,我还以为是个人物,最次也能青出于蓝,谁能想到你这般畏畏缩缩的,难怪斗不过那些个成了精的堂姐妹!”
余甘子其实知道自己到底要抢什么,她只是不喜。
她也明白自己要斗什么,她只是不屑。
她与林娴空有祖孙名头,却没有这个缘分。
余甘子一味受着林娴的‘教诲’,忽闻掩着的门上被压出一声‘吱’来,林娴顿时也收声。
只见辛符靠在门板上顺势倒了进来,抄着手撇着腿,一高一低挑着眉毛瞄了眼余甘子,又瞅着林娴。
“真是人老屁股松,放屁响咚咚!你放一百八十个心!她在这用不着为讨生计耍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