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南侧,黄昏薄暮。
营门处,吴帆早早垂手等待,车轮碾过碎石路的沉闷声响由远及近,一辆沾满泥泞的军用吉普戛然刹停。
吴帆立刻迎上前,对着刚下车的挺拔身影“啪”地一个标准军礼,声音短促有力:
“司令!”
包国维下车,直接问道:“人带回多少?”
“共二十七人,”吴帆答得干脆,“其中有名单上的七名技术人员及其家属,另外还有些……”
包国维点了点头,还未等吴帆细说,已迈步向营房走去。
营房内灯光明亮,营房内各个房间人声嘈杂,婴儿的啼哭、锅碗的碰撞、低声的交谈混作一团。
“全体肃静!”吴帆一声大喝。
营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把他们请出来。”他转头对身边士兵吩咐。
一队人很快被士兵引导着,从营房深处走了出来。
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沾着油污的粗布衣裳,有些甚至打着补丁,脸上刻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风霜,
但一双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历经磨难的坚韧和对未来的审视,齐刷刷地聚焦在包国维身上。
站在最前面那人,中等身材,骨架粗大,皮肤是常年烟熏火燎的黝黑,短硬的胡茬布满面颊,
一双手关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小的烫痕——这是一双操持过最艰苦、最危险活计的兵工的手。
吴帆上前一步,声音沉稳,逐一介绍:
“火药配制,吴大胜,第七枪械厂二车间火药股技佐,专精七生五炮用白药(无烟火药)配比及瞬发引信调制,
曾参与过金陵兵工厂的雷管改良项目。”
“材料试验技士,洪智礼,原汉阳兵工厂理化试验所二等技士,主持过炮管用镍钢与铜合金冷锻测试。)”
“炼钢厂副匠目,郑根生,原金陵制造局熔铜所炉前副匠目,掌握看火色辨炉温绝活,人称‘郑氏护炉法’。”
“修械所领工,尹修志,原上海兵工厂修械所铆钉股领工,曾独创三步听音法判断炮架裂纹,修复旧炮无数。”
“绘图处测绘员,梁中海,原天津大沽造船所绘图处甲等测绘员,前清福建船政学堂绘算科出身。”
“炮厂练习生,江鹏远,原巩县兵工分厂炮厂乙等练习生,青岛礼贤书院工科肄业,通晓德文炮械说明书,协助改造过日制野炮。”
“其余是各位师傅、先生的家属,以及几位工友学徒。”
吴帆逐一介绍,语速极稳。
包国维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或许学问不高,却都是一线兵工产业链上的骨干。他看着他们,仿佛已看到了豫东未来的兵工基地在山丘间轰鸣崛起。
“同盟政府第三绥靖区欢迎各位。”他开口,声音低沉稳重,
站在包国维对面的洪智礼、郑根生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谁都没有先开口。
他们被吴帆以中央兵工署紧急征调的名义从武城诓来豫东,等发现上当受骗时,早已错过最后前往渝城的机会。
一路上兵荒马乱,又拖家带口,只得跟着吴帆的部队辗转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