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令说出秋白露三个字的时候,反应最大的不是沈扶摇。
意料之中的事,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倒是谢芙蓉震惊中带着忐忑,和老沈结婚二十几年,这个名字她就听了二十几年。
他的丈夫从未忘记过乡下的原配。如果沈司令回头去找原配,那她怎么办?她的子女怎么办?
谢芙蓉慌慌张张地小跑上前,挽上沈司令的胳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他,留下往后余生的安逸生活。
沈扶摇盯着谢芙蓉挽着沈司令的手,面露嘲讽。
“你走开。”沈司令冷着脸把妻子的手掰开,也不管她是否尴尬,继续追问沈扶摇,“你奶奶是不是叫秋白露。”
“是。”沈扶摇道:“奶奶告诉过我,她以前无名无姓,叫秋白露是因为和我爷爷相遇那天是秋天,正巧还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白露。”
沈扶摇的奶奶生下来就被选中做了苗疆圣女,圣女无名,要养五毒,出谷还需报备。
奶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逃了出来,遇到了上山砍树做木雕的沈小满,两人一见钟情,沈小满把人带回家,给她名字,继而结婚生子,教她木雕的手艺,两人恩爱有加,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
好景不长,他们的儿子三岁的时候,小鬼子开始大规模入侵湘省,沈小满带着满腔热血上了战场。
次年,大饥荒,秋白露带着儿子开始逃荒,准备回老家,临走时,秋白露在院子里的柚子树上刻上两人相遇的地点。
秋白露很爱沈小满,也坚信男人对她的爱也很深,以为只要他活着就会去找自已,选择居住在凤凰大队,也是因为这是去相遇地方的必经之地。
只是上辈子,奶奶等了一辈子,望了一辈子,也没等来沈小满。
在地府的时候,沈扶摇得知爷爷还活着的时候,猜测过他可能去了海外,也有可能残疾或者脑袋受了重伤失去记忆,才没有回来找奶奶。
却从未想过爷爷就在离家不到500公里的省城,开车不到一天的路程。
而且爷爷还是省军区的司令,如果他真的很认真地找,不可能找不到。
“扶摇呀,我就是你爷爷呀。你奶奶的名字就是我取的。我叫小满,是二十四节气,所以给她取名白露,也是二十四节气。”
沈司令老泪纵横,激动地拉起沈扶摇的手,“白露她还好吗?现在过得怎么样?她现在在哪儿?”
沈扶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问道:“你既然记得我奶奶,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去找她?”
“我回去找过,但没找到,多方打听后才知道她带着毛毛逃荒去了。那个年月,又是打仗,又是饥荒的,我以为她们娘俩已经。。。”
沈司令叹了口气,把后面的“没了”两个字咽了回去。
“我找过户口册,没有找到沈大毛的名字。你奶奶的名字也没有。”
沈扶摇:“我奶奶没上户口,她说要等你回来,和你上在一个本子上。她把我爸的名字改成沈必归了。”
50年代,大队一家一家排查上户口的时候,秋白露不知道沈小满是哪个部队的,不敢报上他的名字。
“必归,必归,”沈司令声音哽咽,这两个字代表着秋白露对自已最真挚的情感。盼望着丈夫早日回来,必须归来。
“我弟弟叫盼安,也是奶奶取的。那时候,她已经等了你二十来年,或许也猜到了,如果你活着,还没找到她,应该是再婚了。所以给弟弟取名盼安,她说,只要你平安就好。”
“你和奶奶的结婚证是以前的,新华国不认可,所以,你都不用离婚就能再娶了。”沈扶摇轻笑一声,“你现在的爱人年轻漂亮,估计就算知道奶奶的下落也不会去找她了。”
沈司令早已泣不成声,极力否认:“不会,我真的以为他们不在了。好孙女,你家住哪儿,我们明天就去把你奶奶接到省城来。不,现在就去。”
说完拉着沈扶摇就要下楼,全然不顾病房中还有自已的现任妻子谢芙蓉和继女夏玉兰。
沈扶摇眼波流转,心中有些疑惑,眼前老人的真情流露和急切的动作不似作假,难道沈司令没有看见奶奶留下的地址,才没去找他们的?
沈扶摇刚想问,就看见谢芙蓉一把拽住沈司令,泪眼婆娑地道:“老沈,你就忍心丢下我和念秋吗?他也是你亲生的儿子呀。”
“还有大胆留下的一双儿女,建华和玉兰,你都不管了吗?就像当年大胆扔下我们一样,你也要走了吗?他是死别,你这是什么?是生离呀?”
谢芙蓉越说越伤心,但她很会控制自已的表情,就连掉眼泪似乎都经过精心设计,眼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没有鼻涕,漂亮又可怜。
沈司令皱了一下眉,到底没有再次推开谢芙蓉,只道:“你们我会安排好,但我亏欠白露太多,我妻子的名分肯定是她的。等回来后,我和你离婚,我会给你安排一套房子,建设已经有小家,玉兰如果想和你住就搬过去,如果不想,她依然可以住在现在的地方,我依然是她父亲。只是不是继父,她可以认我做义父。”
“大胆是为了救我牺牲的,他的子女我会管一辈子。”沈小满承诺。
“那我呢?”谢芙蓉楚楚可怜地看着沈司令,“老沈,我们结婚二十四年,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你原配的名字是你取的,我的也是你改的呀。”
“你忘了吗?我以前叫荷花,来军属大院后,有些军嫂笑我名字土,你就给我改了芙蓉。你说在你老家,荷花也叫水芙蓉,还说,小满前后,也是水芙蓉盛开的时节。你明明是在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