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子,湘省方言,发音,AZI,是小伙子的意思。
秋白露比沈小满大三岁,刚认识,就叫他满伢子,结婚后也没改口。
沈小满听到那声带着乡音的满伢子,灵魂深处受到重击,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就只有秋白露,也只有秋白露敢这么叫他了。
沈小满不可置信地看向院门口,果然是他想见又怕现在见到的老妻秋白露。
沈扶摇搀扶着秋白露的胳膊,缓缓走进小院。
“满伢子,三十七年五个月十五天没见了,你不不是把我忘了?”秋白露一步一步地走向沈小满。
她故意微微弓背,花白的头发有些枯,也没怎么打理,穿着洗到单薄的旧棉袄子,整个人呈现出灰败的气息,和院中喜气洋洋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昔日年轻美好的恋人变成如今风烛残年的样子,沈小满如鲠在喉,心中闪过震惊,愧疚,难受,心疼。
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得想办法先让白露离开,今天宾客云集,千万不能在众人面前闹得难堪。
“没忘没忘,哈哈哈,你是秋大姐呀,怎么过来都不提前给我打个电报?路上累着了吧?我先让人带你去部队招待所,你们先休息一下。”
沈小满露出八颗牙齿,开始假笑,又朝左侧的警卫员使了个眼色,再走到秋白露身边,快速又小声地道:“堂客,你先和扶摇去招待所,等我忙完了马上去找你。”
堂客是老婆的意思,和秋白露结婚后,白天有人的时候,沈小满叫她秋大姐,晚上或者没人的时候,就叫她堂客。
特别是不小心惹秋白露生气后,沈小满就会拉着她的手黏黏糊糊地叫堂客,好堂客,叫上几声,秋白露的气也就消了。
今时今日,沈小满还用这招,以为他的秋大姐,他的好堂客还会像以前那样,乖乖地听话,先去招待所等。
可惜,如意算盘落了空。
秋白露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沈小满,多年未见,男人头发白了,皱纹多了,不过周身的气势却比以前强大成熟了许多。
到底是司令,即使疲惫,但威严还在。秋白露心里有些痛,不为眼前的男人,只是心疼自已曾经付出过的真情实感。
“老沈,这位是?”沈小满另外一位老战友好奇地问。
“是我老家的表姐,老欧,你们先进去,我送大姐去招待所。”沈小满看到警卫员已经把车开到门口,笑着和老战友打完招呼,就要拉着秋白露往外走。
秋白露侧身躲开,看着老男人迫不及待想带她离开的丑样子,心底对他的最后一点点情谊都化为灰烬。
“沈小满,你说清楚,我到底是你的谁?”
话音刚落,众人皆惊,在院子里的人迅速围了过来,已经进去的宾客也纷纷探出头来吃瓜,级别比沈小满低的,不好明目张胆地看司令的热闹,默默退到外围,和他级别相当或者高的老首长们,则是站到了最里面。
沈小满眼睁睁地看着事态失控,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向老妻的眼神满是埋怨和谴责,为何要将事情闹大?
都说家丑不外扬,就不能关上门好好地说吗?
秋白露了解曾经朝夕相伴的人,一个眼神,就知道沈小满心底在想什么,她对着沈小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继而大声地问:
“说呀,当着各位军官的面,你说说我到底是你的谁?”
沈小满又急又气,都被逼出红温,刚想说话,就见今天的新郎官和新娘子携手走了过来。
“沈扶摇奶奶,我知道我和您孙女分开了,您很生气,但这都是我和沈扶摇的事儿,和我岳父没有关系,您不能为了给沈扶摇出气,就为难司令呀。”
王超英说完,看向沈扶摇继续道:“我和玉兰是真心相爱的。而且那会儿我跟你没有领证,我和你也没有夫妻之实,这几年,我家也没亏待你,你好吃好喝地待在家里,我还每个月给你寄生活费,已经很对得起你了,现在我和玉兰结婚了,请你放过我。”
王超英语气平缓,给人一种温文有礼的感觉,加上他说的话,不明就里的人,还真的以为是沈扶摇舍不得他,带着奶奶来破坏王超英和沈玉兰的婚礼。
可惜,在现场的不是某些短剧里的工具路人,不会因为配角的几句话,就开始霹雳吧啦地骂女主。
现场很安静,知道内情的后勤部主任站出来,中气十足地道:“王超英同志,沈扶摇同志已经和东方云起同志领结婚证了。她都是别人的新娘了,怎么还会舍不得你呢?”
而且,人家爱人是最有前途的科技部队师长,你一个小小的连长,拿什么和东方云起同志比?
只要不是眼瞎心盲的,都知道怎么选了。
当然,这话,后勤部主任没说出来,只是在心底默默吐槽。
王超英被怼的说不出话,沈玉兰嗤笑一声,“呵呵,东方云起成残废了,他腿不能走了,也不知道其他部位有没有毛病,我家超英可是完完整整的大男人,沈扶摇舍不得我丈夫,也是人之常情。”
沈玉兰说完,踮起脚尖,抬起下巴,鼻孔对着沈扶摇,居高临下地道,
“对了,我已经改姓沈了,你得叫我一声姑姑。作为长辈,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惦记你的姑父了,和你那个残疾丈夫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