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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作怪(第1页)

这天晚上承铄在宫里摆宴,说是承铎奇兵初胜,又逢国庆,宜乎小庆。然而这小庆却也委实不小。随朝的官员,乃至王公贵族,全都参加。东方倒也占了个末席。他本着看热闹的心情去坐了坐,却被这热闹闹得有些受不了。台上是丝竹不绝,台下是觥筹交错。上上下下,东方看不出一点那罪己诏上的痛切心情。

好在席上酒味甚好,他偶一转头看见了赵隼,赵隼对他举举杯子,东方便也举杯,两人隔席饮尽。赵隼此次跟承铎一起回来,往常总在他自己府上,并不曾见着。

喝到一半时,承铄心情一好,便让文臣赋诗,武将击剑。这种娱乐大众的事,有头有脸有名位的人大抵是不会出手的。于是下面有几个低阶的武将轮番擎木剑作舞,却也看得过去。一时间乐声大作。

东方看着这般狂歌飞盏,脂莹粉艳,觉得十分不入耳,那一起深宫女子更是对他媚眼翻飞。他忽地想到平遥镇西无名谷那片幽静田园,如今看着这繁华世俗,心中暗忖:难道这就是我所求的?一念及此,烦闷起来,忽然看见承锦在那上座自斟自饮,也不与人攀谈,只觉她十分故作清高。忽又想起她在靖远王府外那般看自己,后来又嘲笑那给她写诗文的人,东方便提起笔来信手作了一首长诗,交上去凑数。

宫监将各人所作诗赋呈了上去。承铄略看了看,大抵是些歌功颂德之作,只点头道:“不错。各位爱卿皆好才思。”说着递给一旁的皇后赏看。看了一回,传到各王公贵胄手中。

承锦却也拣起来看了看,忽看到内中有一首古风《咏柳》,题目虽旧,诗意却细密出新,拣了出来读。诗是十三元韵,描绘那杨柳风絮,颇有意思,只是赞得柳树太过清贵非凡,反倒显得有些假模假样。那末句写道:“晴晖未尽枝头翠,秀色新洗不着尘。碧玉为妆袅娜影,缘何青眸不向人?”

承锦读了一遍,心里生疑,看那题款“员外散骑常侍东方互”,她便抬头朝末席上瞧了东方一眼。东方对她点头微笑。承锦心中登时大怒:他暗讽自己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却又拿杨柳一般水性之物喻之,岂不是说她轻佻,玩弄他人情意。偏他又没明说,也只她知道这意思罢了。承锦一时拿着那诗笺,欲要怎样,又不好怎样,只得淡淡放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重重地搁下杯子。

一曲舞罢,笙箫俱止。承锦忽然站起来,向銮座道:“今日盛会,皇兄又有雅兴。小妹不才,也愿献丑赋诗,以博一哂。”

承铎听了暗暗奇怪:她平日不是这般张扬,今天怎么凑起这个热闹来。

承铄欣然应允,便让宫女呈上纸笔。一时各人都不言语,俱看承锦作诗。承铄便命以此宴为题。承锦想也不想,提起笔来在那五彩流云纸上一挥而就,写成一首七绝:“京华歌舞盛宴开,关山雪染捷音来。不是酸儒锦绣口,为有三军真将才。”

承铄命宫监念了,笑道:“十三皇妹果然是与五弟相厚啊。”承锦称谢。一众命妇妃嫔便一起恭维叫好。

东方笑了起来:她明着赞她五哥,暗里骂我穷酸呢。

承铄兴致也起,便不令承锦收笔,又命以时令为题,再作一首。

承锦随手挥洒,又成一绝:“和风有意催枝绿,陌上无心染靥红。未许东风珍重久,岂共飞絮逐流中。”

承铄点头,几个文臣也免不得附和夸赞几句。

东方听了,再笑:自己方才说杨柳青眸,她便特意辩白辩白。心下也暗赞她才思敏捷。

皇后柔声道:“小妹这诗颇有风骨。”说着就席上折了一枝瓶插桃花,传到承锦席上道,“这桃花是个旧物,十三妹妹可作出新意来?”

承锦看那桃花,心念一动,缓缓下笔,写道:“上苑新桃掩旧柳,庭前宴里付诗酒。使君不解花枝意,别来赠与他人手。”

东方这次听了,不笑了。

前两首诗虽只有他二人会得其意,这第三首诗承铎却也听出些道来。承锦以此瓶中之花自比,在这富丽皇室,自己不过是和诗就宴的摆设,有朝一日,下嫁臣属、和亲远邦都由不得她自己,比之漂萍飞絮,犹有不如。

席上仍是一片称赞。承锦淡淡应对着,心知这诗作得也不过如此,无人批评,也无人会意。她颇为意兴阑珊,又饮了两杯,便告夜深露重,先退了席。承铎知她素来心高气傲,今日在众人面前忽然露出自怜之意,不知她是怎么回事,坐了坐便也离席往承锦处看她。

走到承锦寝宫,宫女回了进去。承锦本来自小与承铎亲厚,每每相聚总是欢喜的。忽然想到今天这个可恶的东方互正是他带回来的,一肚子气没处发,便吩咐她的大丫鬟摇弦道:“你跟王爷说,我酒沉了些,才刚梳洗睡了。”

摇弦出来,依言回了承铎。承铎也只好嘱咐了她两句,转身出来。

回来时,宴已告散,东方正等着他。两人一起回府,东方一路不语,冷冷淡淡的。承铎感到奇怪,到了王府,一直陪东方走到他的院落,看他还是不说话,正要开口,东方忽道:“你大老远跑回来,不软玉温香抱美人去,立在我这儿做什么。”

承铎听他语气不佳,莫名其妙道:“我今天是撞什么运了,到处讨人厌。”东方径自走到里面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水。承铎无语,摇摇头道,“行。如你所言。”扭头走了两步又转过来,“我叫了哲修在这里,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东方应了声:“知道了。”承铎便一径去了。

走出那客房,行至中院,一路只觉万籁俱静,月色宜人。风露乍起,承铎突然觉得这偌大的庭院十分陌生。他有时固然放浪,却绝不淫乱无度,相反自律极严。无论是肉体或精神的放纵沉溺都是无益的,行之愈过愈觉寥落。他本来就很少回京,在王府的时候,也多在书房起居。女人大抵是一样的,近而不逊,远而生怨。而名分低微的女子,不会僭越,不用敷衍,可以废用自如。

那些柔弱娇贵的侧妃,他娶她们,也娶她们的家世。其家庭和她们自己无一不渴望在他心底占有一席之地。有了这番计较,便难免没有算计。从皇宫到王府,这些庭院里的女人远比她们的外表要坚忍、决绝、狠戾。这虽是生的本能,却容易超出善的尺度。站在局外的人可以欣赏,站在局内的男人绝不会爱上。

而承铎,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的。这厌恶从很久之前便开始了。有一些恨,最终会烟消云散;有一些遗憾却永不能弥补。

上京的高官贵戚们无不知道靖远亲王战功赫赫却子息单薄。他的正妃萧氏便是因难产而死,母子皆亡。他的侍妾也有二三得孕的,却都小产。侧妃谢氏,曾诞有一子,一岁时又夭亡。于是传言四起,都说是因他征战太多,杀戮太重,所以天令其无后。

承铎笑笑,并不以为意。没有杀伐,又何来安定。太平盛世需内定,需外靖,无不是浴血而出的。他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不在王府,若他的妻妾怀了孕,那才糟糕,多半得是他头上帽子变了颜色。

承铎回到他的内院书房里。这书房其实是几间套间,内外相通,十分阔朗,不与一般屋院构造相似,只以承铎觉得怎么样方便好看,便怎样布置。书房之外连着卧室,再往后走过一片竹林,便是承铎那著名的温泉池。这一片区域,是他个人独有,有侍卫守候,如非他允许,内院之人是不许入内的。

其实一个人若要遮风避雨,一丈之室便足容身。承铎回到王府,所青睐的也不过就是他这所无名的书房与温泉。这王府其余的地方,倒显得多余了。

哲义候着他回来,承铎也没什么事了,将哲义遣去睡觉。自己推开门,外书房已是黑漆漆不见烛火,内室里还点着一盏五枝桐条灯,照得卧室半明半暗。茶茶伏在床角打瞌睡。承铎再没见过比她更爱睡觉的人。

他脱掉外罩的大毛衣服。若是在燕州,他不会这么穿,可宫中赴宴一切都马虎不得,需得按品级服饰,不能随意穿个便服。承铎又解下里面袖口上的一圈黑狐皮袖衬,转顾内室,一片寂静。

茶茶有一项好处,就是你不高兴的时候完全可以当她不存在。然而承铎今天接连被人无视,迫切地需要寻找一点存在感。于是他走上去,一巴掌把茶茶拍了起来。茶茶被他拍得昏头昏脑,抬头见是他,忙立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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