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皇后近日常在御花园设宴?"陆锦棠突然开口,指尖重重按在江南漕运图上,"户部前日奏报,去年的丝绸税银少了三成。"
杨明汐将琉璃镇纸压在奏章角上,想起今早请安时皇后刻意炫耀的东珠钗环。
那支钗子原是内务府专为太皇太后准备的生辰礼,如今却戴在陈氏头上。
"臣妾昨日遇见宁儿侄女,瞧着她脸色不大好。"她轻声道,"皇后赏的桂花酿,怕是掺了不该有的东西。"
陆锦棠手中的狼毫顿住,墨滴在宣纸上晕开成狰狞的黑斑。
他与陆德宁自小一起长大,小姑娘天天跟在他身后疯跑,却会在九皇子面前害羞胆怯。
若不是当年自己和阿汐执意阻拦,此刻坐在后宫主位的本该是那个笑起来有梨涡的陆家长重孙女宁儿。
"明日皇上要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陆锦棠将笔搁进珐琅笔洗,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棱,"皇后的掌事宫女,也该换换人了。"
另一边,长春宫内飘来袅袅熏香。
陆德宁捏着帕子跪在青砖上,看着皇后慢条斯理地往茶盏里撒玫瑰花瓣。
"妹妹这双眼睛生得真像太皇太后。"陈氏忽然轻笑,胭脂晕染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只是太皇太后当年可没妹妹这么好命,以秀女身份入宫后就得到皇上的宠爱。"
陆德宁跪在地上,双腿疼的钻心,却不敢多说,只是低低的垂着头。
“太皇太后当时只是入了王府,肯定没有妹妹现在这样舒服顺遂,入宫半月,陛下留宿你房间十三天,真是宠爱的无边了。”陈皇后喝了一口茶,瞟了跪着的陆德宁一眼。
“陛下任性,我们作为妃嫔的应该知道劝导,后宫需要雨露均沾……”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尖细的通传声:"太皇太后驾到——"
陆锦陌扶着女官的手跨进门槛,金丝凤凰纹的裙裾扫过满地落花。
她望着侄女通红的眼眶,想起自己初入王府时,也是这样被王妃刁难,却无人为她撑腰。
"哀家记得,"她抬手轻抚过案上的掐丝珐琅香炉,鎏金螭龙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皇后宫里的玫瑰,该换个品种了。"
夜色渐深时,陆锦棠悄然来到景仁宫。
月光透过鲛绡纱帐,在陆锦陌鬓边的珍珠步摇上碎成星子。
"长姐可是在为宁儿忧心?"他在榻边坐下,看着长姐眼角新增的细纹,突然想起幼年时,是她手把手教自己握笔习字。
陆锦陌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思绪飘向遥远的过去。
当年先皇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不得不亲手将青梅竹马的恋人送出京城。
如今历史竟在晚辈身上重演,命运真是最无情的编剧。
"幺弟可知,"她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后宫安稳,前朝才能无忧。"
更深漏断,陆德宁蜷缩在锦被里,望着帐顶繁复的缠枝莲纹出神。
白日里太皇太后塞给她的翡翠镯子还温热,上面刻着的"平安"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忽然,窗棂轻响,萧承煦的声音隔着纱帐传来:"别怕,有我在。"
她猛地坐起身,却只看见一地银白月光,和窗台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支带着晨露的白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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