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纭章撑着手臂看他,挑了挑眉,小声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要不然,陛下怎么会这么防着你?”
萧觉声笑笑:“被监视的又不止你我,其他的亲王侯爵也同样的待遇,你怎么不想他们做了什么。”
“可你,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呀。”苟纭章眼神怜悯,望着他,轻叹道,“他们这样防着你,让你什么都做不了,庸庸碌碌一生,你不觉得伤心吗?”
“你……”瞧着她的眼,萧觉声唇边仍挂着淡淡的笑,俯身靠在她耳边,笑问道,“这是在挑拨离间?”
“哪里的话,谨王殿下别乱冤枉人。”她说着站起身,语调轻松愉快,“吃饱了,我先回去休息,殿下请随意。”
行宫雅苑众多,苟纭章出门后,让贾管事替她另外准备一个小苑居住,见她不和萧觉声住在一起,贾管事没有一点惊讶,点头照办。
萧觉声倒是没有强求,随着她去了。
雅苑前院宽敞,栽种了几棵品种珍贵的西府海棠,粉白花朵压满树枝,似神女的手指伸向窗棂。满院的海棠夜晚并不闭合,盛开依旧,廊下和院中的灯笼明亮,照得更加花姿潇洒似锦。
古人有道:“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从庭院穿过,进了屋子,只见内里布置精巧别致,处处透着极工巧思。后院温泉池荡着不绝的热气,溪水潺潺,山石青竹,尤为有趣,倒像是天宫仙境。
环视一圈,苟纭章这样的粗人也为之感叹,她站在廊下,接住了一片掉落的花瓣,呢喃道:“真可惜。”
宁芳和宁芬将整个小苑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从她身边路过时,听见她的话,疑问道:“可惜什么?”
苟纭章将手中的花瓣扔回地上,见它同满地的粉白融为一体,语气惋惜。
“可惜,江东种不了这样漂亮珍贵的花,阿恒若是看见,定然会很喜欢的。”
宁芳愣了一下,安慰道:“这海棠花是好看,但是,江东的梨花也很漂亮啊,奴婢记得世子的院子里,就有一株百年的梨树呢。”
苟纭章目光悠远,轻声道:“我记得,那棵梨树,娘亲很喜欢,它结的梨子又大又脆又甜,娘亲常常举起我,去摘那树上的果子。果子结得多的时候,娘亲会命人摘下来送给百姓,百姓们会反赠与王府很多自家的蔬果,娘亲要给他们送钱,他们就会一哄而散……”
宁芳听得红了眼眶,默默低头揉了揉眼睛。
“奴婢从小就听说,王妃是一位善良美丽的女子,她为江东为百姓所做的,我们都会永远记得。”
苟纭章五岁那一年,江东莫名爆发了一场疫病,她的父亲裕王刚出发去前线和辽国打仗,男儿们都上了前线,大多数人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当时身怀六甲的王妃,躬身力行,带着江东的百姓面对洪水席卷般的瘟疫。
她挺着大肚子,四处筹钱、四处求医,向周边的王侯去信求助,向远在京都的尊贵的皇帝、皇后求助。
小小的苟纭章经常看见娘亲看着各州郡的回信,满面愁容,她虽然还不怎么识字,但也知道信上没有一个好消息。
她经常听父亲说,他们苟家生来就是世代要忠于陛下,要为陛下赴汤蹈火的。裕王一脉,乃至江东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他们每一年都会将积攒的收入一大半供奉朝廷,为朝廷镇守边关,奔赴战场。
娘亲未出嫁前,也曾是京都有名的贵女,与皇后娘娘是闺中密友,极为要好。
她也常常在苟纭章面前,提起那位温柔敦厚的皇后娘娘。
所以天真的她抱着娘亲问:“京都的陛下和皇后娘娘不能帮我们吗?”
娘亲听了却十分伤心,无助地捂面痛哭。时至今日,苟纭章还记得,娘亲豆大的眼泪滴答滴答地掉在她手上,她慌张地伸手去擦,可怎么也擦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