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她手背的手掌很烫,烫到有一些异常。
苟纭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触到的肌肤滚热得吓人。
“你发热了。”苟纭章拧起眉头,又摸了摸他的脸颊,顿时坐不住了,急忙爬起身,“我去叫人!”
萧觉声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话还没说,她就拍他的手背,柔声道:“听话,我去找人来,你乖乖待着。”
她拉开他的手,在黑夜中,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身体内能融化一切的热蔓延开,像是沸腾的水不断咕咕冒泡;像小的时候,因为偷偷看藏经阁的藏书,而受到父皇责罚鞭笞的火辣辣的疼;像还有从心底里被蒙住,无法散去的茫然和不解。
父皇从来不会夸赞他,也从来不会宽恕他。
可是皇兄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父皇的欢喜,哪怕做错事情,父皇也会很自然地为他收拾烂摊子,根本不用犹豫、不用衡量、不用等待。
小的时候,萧觉声总以为是自已做得不够好,不如皇兄,所以一直努力地讨好父皇,听从父皇的话。
直到他看清楚,父皇看他的眼神,和看皇兄的眼神就是不一样的。
在父皇眼中,皇兄就是他倾尽全力培养的下一个自已。
他明白了、死心了。
苟纭章带着甫姑姑和太医、还有两名抱着被褥的宫女一起回来的时候,萧觉声依旧坐在原地不动,直到殿内的灯骤然被点亮,刺痛了眼睛,他才缓慢地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看清他的模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面色憔悴苍白,额头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迹从额头一直流到下巴,黑红色的血液已经凝固,除此之外,脸上还有多处青紫的伤痕,惨状让人触目惊心。
太医和甫姑姑上前去,将他搀扶到椅子上,小心谨慎地为他清理伤口。
萧觉声发了热,竟十分安静,热得有些浑浊的眼睛,一直望着站在一旁的苟纭章,不知道在想什么。
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太医用小吊炉在廊下熬了汤药,嘱咐苟纭章等药熬好,就盛出来给他喝下。
宫女清理了灰尘遍布的床榻,将被褥铺上去,能够凑合睡一晚,不至于让萧觉声病上加病。
一阵忙碌之后,已至子夜。
甫姑姑还要回去给皇后娘娘回话,没有久留,带着宫女和太医匆匆离去了。
萧觉声半靠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蜘蛛网发呆。
殿内的灯盏因为很久没有点,所以灯芯燃烧的时候,会不时发生爆裂的轻响,过一段时间,就会幽幽熄灭一盏。
苟纭章蹲在门外廊下,看着吊炉下的火。
等炉子里的汤药沸腾一柱香,她便熄灭火堆,将药汁倒在碗里,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步一步往殿内走。
汤药还烫,她将药放在桌上晾凉,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萧觉声的额头,发现依旧很烫。
收回手,瞧着他额头的伤,她问:“疼吗?”
萧觉声眼神有些迷惘,但神情还是清醒的,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不疼。”
苟纭章沉默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真可惜,破相了。”
他愣了一下,好一会才道:“不知道宁瑶郡主什么时候也以貌取人了,真是肤浅。”
苟纭章又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将桌上的药碗拿过来。她舀起一勺吹了吹,正要递出去,抬眸看见他正盯着自已,脸色微妙地一变,当即将碗塞进他手中。
“自已喝。”
萧觉声也没期望她能亲手给自已喂药,将药吹得稍微温一些,仰头一口喝尽。
将碗放好,苟纭章去将门关上,回来顺手又摸了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