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一侧眸,就见自家陛下刚刚收回视线,抬手掩唇,遮挡住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一丝笑意。
谢蕴:“……”行,反正不是忽悠他呢。
单看两人之前那番互动,谢蕴估摸着自己但凡说上一句不好听的,陛下那把破旧的匕首就不仅仅是在桌面上入木三分了。
别问,问就是这么多年培养出的直觉。
江枕玉和谢蕴一起走出客房,尽量远离楼梯转角,选了一个折中的距离。
这个位置江枕玉只要略一挪开视线,就能看到那双灵动的桃花眼。
江枕玉神情平静而自然,完全不会被那晃悠着的发梢吸引视线,谢蕴却本能地追上目标,和那少年对上了视线。
应青炀朝他龇了龇牙,那视线带着点威胁的意味——我盯着你呢。
嘿——他这个暴脾气——
谢大将军差点在自家陛下面前失态,好在江枕玉及时开口稳住了局面。
“你为何来寻我?”
谢蕴立刻收拾好情绪,神情严肃道:“臣从蜀地平叛回来之后,就听说您重病,要禅位给少帝的事,臣提出要亲眼看看诏书,沈听澜那狗东西推三阻四地找借口,一直不肯同意。”
谢蕴脑子不够聪明,没明白走之前陛下还好端端的,回来之后怎么就忽然“重病”,还要把帝位拱手让人。
他不信。
谢大将军左右想不明白,当晚就暗中摸去了沈听澜的府邸,想听听这狗东西怎么和他解释,要是理由他不满意,他肯定得把那姓沈的一刀砍了了事。
沈听澜与他共事多年,知道他是个直脑筋,便只告诉他,少帝一党在国都有大动作,陛下为了将其连根拔起,才做此假象掩人耳目。
只是计划执行时出了点纰漏,大梁的雪灾愈演愈烈,陛下在琼州失踪,生死未卜。
他只需和沈听澜演出鼎立之势,便能在稳住皇位的同时,将因此而蠢蠢欲动的势力一一拔除。
而后不必沈听澜过多解释,谢蕴便自己领悟了。
只要他前往琼州将陛下迎回,到了那时,大梁就再也不会有所谓的少帝存在了。
看看他多聪明,多会做实事,必然会抢到迎回陛下的一等功。
沈听澜却只会夸耀自己,说他为了陛下忍辱负重,在少帝极其党羽面前虚与委蛇。
谢蕴当时听完就翻了个白眼,心说谁知道这狗东西有没有乐在其中。
但两人还是当了共犯,在金銮殿上演了一出大戏,而在羽林卫万统领的帮助下,谢蕴金蝉脱壳,他带兵从国都金陵一路北上,期间为了剿灭一些反叛势力耽搁许久,才终于在这个春天抵达琼州。
谢蕴到了之后才突然发现,沈听澜没有告诉他要怎么找到陛下!他到今天机缘巧合找到陛下之前,都一直在怀疑姓沈的早就派人到琼州抢他的功劳。
刚才那个臭小子不会就是沈听澜派过来的吧?
思及此,谢大将军胸有成竹地在自家陛下面前,给沈听澜上眼药:“沈听澜他必是矫诏……”
江枕玉道:“诏书是真的。”
谢蕴:“啊?”
谢蕴大脑立刻宕机了一秒,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砸了脑袋,他艰难理解。
沈听澜手里的那禅位诏书是真的?禅位给谁?少帝?
不不不,这一定是自家陛下的计策,为了取信于人,写个真诏书也是应当的。
那姓沈的肯定还干了其他龌龊事!
然而谢蕴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信誓旦旦,“可是他给少帝当走狗……”
江枕玉无奈:“我授意的。”
谢蕴:“啊?”
谢将军的脑筋已经完全不够用了,“他伪造您的密函……”
江枕玉给了他最后一击:“我给的。”
谢蕴:“啊?”
谢蕴被连着三次真相震撼到眼神都清澈了,但他又再次猛然想起什么,“那他假传您旨意的事肯定没错,那密函他根本没告诉我是您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