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时安强压下心头不悦,蹲下身将物件一一归位。
瞥见"
58号"
的木牌时,他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
这数字意味着考房在东侧长廊中段,离西北角常年渗水、霉味熏天的"
臭号"
足有三十余间距离。
穿过蛛网密布的长廊,霉斑在青砖墙上蜿蜒如蛇。
58号考房的木门吱呀推开,巴掌大的空间里,一张歪斜的木桌、三条腿的板凳和窄如棺椁的木板床占据了大半。
张时安先从水缸舀水,粗粝的抹布在桌面上反复擦拭,擦出的灰水混着木屑,顺着砖缝汩汩流走。
墙角的老鼠洞被他用地上的干草堵得严严实实,又将随身携带的雄黄粉撒在门槛四周,粉末在阳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
檐角突然掠过一阵风,张时安仰头望着青瓦缝隙。
虽说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他仍取出油纸,踩着板凳将房檐仔细包裹。
等做完这一切,日头已西斜,他解开包袱,将夹袄铺在床板上——这单薄的布料,便是接下来三场九天的被褥。
梆子声惊破长夜。
张时安在熹微晨光中睁开眼,铜盆里的水早已结出薄冰。
他呵着白气生火煮水,瓷碗里的藕粉在热气中渐渐浓稠。
隔壁考房传来咳嗽声,有人正用竹篾刮去砚台边缘的霜花。
当衙役的铜锣再次响起时,他握紧了手中的狼毫笔,笔尖的狼毫在晨风中轻轻颤动,如同他跃跃欲试的心跳。
发卷的差役挎着竹筐走来,墨香混着纸张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张时安接过试卷的瞬间,指尖触到纸张粗糙的纹理,这触感竟让他想起幼时在私塾第一次握笔的清晨。
考题被黄纸严密包裹,他屏息解开绳结,"
论治国之道"
五个工整的楷书跃入眼帘。
窗外忽然传来寒鸦的啼叫,他却已将砚台注满清水,狼毫在砚池中旋转,晕开第一缕墨色。